第二章
5.
挂断电话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静静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并不知道通话的另一头是谁，但从我的语气和情绪中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点。
毕竟这所学校里有不少人知道姜明的太太跟校长的关系，
而我刚才那通电话分明就是打给校长的。
可在场一共有三个人，
有些胆子大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我的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已经中断，
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
唯有姜明最先反应过来。
他上前抓着我的手，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死死盯着我的手机道：
“你刚才在和谁通话？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不只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学生面前的颜面还是在赵芝面前拉不下脸，
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姜明还是不肯说几句软话。
或者说，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这样，看不清形势，带着一贯的颐指气使。
看见姜明对我的态度，赵芝也突然不怕了，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从讲台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装模作样什么呢？一个穷学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没有回应她。
甚至连姜明都懒得理，今天来这里看了这一出戏已经够晦气了，我想在只希望这两个蠢货赶紧滚出学校。
而我也顺便离个婚，把姜明踹了。
姜明还想质问我什么，可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他有些烦躁。
一众学生站在原地不敢出声，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这个时候敢来触他的霉头，
可姜明只淡淡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整个人便如临大敌，又狠狠地挖了我一眼。
他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自己谄媚卑微的态度会不会在学生面前丢脸了。
毕竟脸和工作还是后者比较重要。
即便他不说我也猜到了电话另一头的人是谁，便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他表演。
他谨慎的调小了音量，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克制却威严的声音，清晰刺入耳膜。
“姜明。”
“你是真有本事，以前我还看不出来，你竟然连我的女儿都敢欺负。”
爸爸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姜明在这样凉爽的天气生生沁出一身冷汗。
他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爸爸的质问。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婚姻和前途。
“爸爸，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语无伦次地辩解，“你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绝对不让您的女儿受一点委屈，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他一边慌乱地说着，一边心虚的看向我，
显然这些话假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爸又怎么可能相信呢？
他做这些无非是为了钱和升职罢了。
变故突如其来，
我轻声走到赵芝面前，她已全然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模样，被这发生的一切吓到，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我从怀里拿出巡查老师的工牌，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这才知道我和那些被她恶意欺负的可怜学生不一样。
一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赵芝追悔莫及，却也无济于事了。
我向她靠近，一字一句吐出：
“正式介绍一下。”
“我叫谢清云。”
“你口中的校长，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父亲。”
“还有，这里是学校，是学生学习生活的神圣之地，不是你的玩具，他们也不是你随意霸凌的对象。”
赵芝惊恐的看着我，彻底石化，面如死灰。
她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哪块铁板。
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而一旁的姜明却面带纠结，不知该如何面对我。
6.
话音刚落，我父亲，也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就赶到了现场。
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一来，看见教室里对于助学金的争论，校方就立刻停止了助学金的发放，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我爸爸在学校一众领导的簇拥下走进了教室，今天发生的事如果传出去，不仅对我们学校，甚至对整个市而言都是一项难以磨灭的丑闻，
学术不端一向是众人最不耻的行为，更何况这种事还发生在了校长的女婿身上。
爸爸进来以后，所有学生包括赵芝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他和几位领导的步伐声，冷静持重充满了压迫感。
爸爸走来，看都没有看一旁的赵芝和姜明一眼，仿佛他们两个就是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垃圾桶。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满脸疼惜的看着我，
我知道那是爸爸对我婚姻不幸的惋惜，以及对我的心疼。
他整理了一下我杂乱的衣领。
“让我的乖女儿受委屈了。”
其实委屈倒也还好，
毕竟我又不是离开了姜明就活不下去那种人。
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今天过来会给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即便我已经足够坚强，但是在亲人面前还是免不了难过。
我摇摇头，眼眶微微发热，但挺直了脊背：
“没事，爸爸。我就是觉得，您一手管理的学校，我们这么多年的口碑，不应该毁在这两个蠢货的手里。”
爸爸微微颔首，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得对，是爸爸多虑了。”
一旁的赵芝看见我跟爸爸的谈话，整个人都傻了。
她在学校一直以姜太太的身份自居，到处说自己是校长的女儿，却没想到有一天，校长还能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后悔莫及，慌张不已的抓着我爸的裤脚，坐在地上不顾面子的求他：
“校长，校长，是我瞎了眼，不该欺负你的女儿，更不该冒充你的女儿，您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如果还不解气，您打我吧！”
她哭嚎着，精心打扮的妆容糊成一团，狼狈不堪。
爸爸的眼神骤然降至冰点，如同看一只肮脏的虫子。
他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沾着泪水和灰尘的手。
他对着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几个保安说话，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把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丢出去，大学校园里怎么能有这种浅薄无知，以欺负人为乐的垃圾。”
“立刻彻查，她是怎么混进学校的，我们学校入职都有正规流程，究竟是谁面试的，又是谁给她胆子在店里作威作福、欺凌学生的。”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员，不论职级高低，全部开除，永不录用，并且他们两个的行为还要记入档案，让其他学校也能及时知晓。”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带一丝转圜余地。
赵芝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上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两名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架起她的胳膊，像拖一件废弃垃圾般向外拖去。
“姜明，老公，救命啊，我不要走，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你帮我求求校长啊......”
她被拖行一路，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那位平日对她海誓山盟，百般保证，纵容她在学校无底线欺负别人的老公。
但这个时候，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又怎么敢回应她呢。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做教授夫人，校长女儿的美梦，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美梦破碎，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狼狈驱逐。
处理完了赵芝，爸爸走到教室的中央，审视着姜明，片刻后，他宣布自己的决定：
“从现在开始，接触姜明一切职务，直到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为止，他负责的一切事务，暂时由谢清云老师负责。”
话音落下，整个教室内先是死寂，
随即响起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经久不绝的热烈掌声。
因为我刚刚帮过他们的缘故，也因为他们被姜明和赵芝打压太久了，这些学生们看向我的眼神全部都带着感激，以及一些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明白，原来我才是校长的女儿，
而那个赵芝只是一个胡说八道的骗子。
我走到刚才赵芝站立的那个讲台，带上桌上的扩音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感谢各位的支持，日后请多多关照。”
“另外，班长去通知保洁阿姨，尽快对整个教室和刚才那两个人待过的办公室展开清洁和消杀。”
“把她们两人的私人物品，不属于学校的东西，全部打包和那两个人一起扔出学校。”
7.
晚上，姜明终于回到了我们一起居住的家里，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回过家了，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工作忙，教书育人的事不可耽误，我也一直在扮演一个懂事的妻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忙着跟别人偷情，
也是有点太过讽刺了。
姜明现在别墅门口，一次又一次的输入自己熟悉的密码，期间还换了好几个。
他把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他的生日，我们相遇的日子，甚至宝宝的生日全部输了进去，
然后发现，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密码板依旧以前冰凉，防盗门也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
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又怎么可能还留着过去的密码，让他能够轻易进来呢？
既然密码锁换了，他便改了方法，转而疯狂的按着我家门铃，急促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同时，他掏出手机，一个接一个地拨打着我的号码。
客厅里，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看着手机屏幕不断打过来又挂断的号码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焦急暴怒的神情。
这些年我总是很懂事，事无巨细的在姜明的身后担任贤内助的责任，又何曾让他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可惜，姜明的疯狂，换不回来我半点的心软，
不久之后，他没等到我，却等到了一辆货车，
一车身印着搬家公司标识的大型货车，缓缓停在了别墅门口。
几名穿着工装的工人利落地跳下车，径直走向屋内。
在我的示意下，他们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搬东西。
打包整齐的纸箱，被工人们一个一个运出来。
里面包含的不仅有姜明的私人物品，还有很多我们两个情真意切时买下的情侣好物，
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碍眼，既然他来了，
那就都还给他吧。
他最喜欢的休闲套装，我们一起在巴黎买的情侣睡衣，还那些象征着他荣耀与成就奖项奖杯和学历证书，都被毫不留情地搬了出来。一件不落地被堆放在别墅门前的路边，跟姜明站在一起，可怜兮兮的，像一群没人要的野狗。
他见我如此绝情，心里有气，眼睛都红了。
就在我准备再次关上别墅大门的那一刻，
他猛地用身体撞开即将闭合的门缝，一把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清云，我错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仓惶，好像随时会失去我一般：“是我一时糊涂，你知道的我爱的人是你啊，从来都只有你，我跟她只是玩儿玩儿而已！”
看着他虚假的模样，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平静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话，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让我觉得恶心。
“玩？”
我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一字一顿地质问：
“我们之间数年的婚姻，几十个学生的学业，几个贫困生未来一学期的生活费学费，在你眼里，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玩儿字？姜明，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老师，你所谓的玩乐，是神圣的学校吗？”
姜明脸上血色尽失，语无伦次地辩解：
“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清云，我也是被赵芝那个女人骗了！她平时看起来那么单纯，我没想到她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都是她处心积虑勾引我的！”
到了此刻，他还在试图将肮脏的责任推卸给一个替罪羊。
真是可笑至极。
我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怪只怪这么多年我才把这个人看清，白白的耽误了自己的青春，
幸好为时尚早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厚重的实木大门狠狠关上！
“砰——！”
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巨响。
瞬间将他的一切——哀求、辩解、绝望、荣光、连同他整个崩塌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只剩下他绝望的哀求和哭声，以及拳头疯狂砸在坚硬门板上的沉闷撞击......
8.
被赶出家门的姜明无处可去，
只好让货车司机把他的东西随意的下在了路边。
原本计划的升职功亏一篑，今年忙了一天到现在饭也没吃，澡也没洗，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只剩几张零钱。
他突然开始无比的怀念我，也怀念过去随时回家都有热汤热饭的美好日子。
随后开始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出轨呢，还是个赵芝那样不入流的人，真是鬼迷心窍了。
离开了我，也等同于离开了那些曾经属于他的豪宅、跑车，
我跟他结婚时，父亲唯一的条件就是他送给我的全部嫁妆必须只写上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当时觉得他太斤斤计较，还跟他吵了一架，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父亲的高瞻远瞩。
姜明身上的钱不够住酒店，他只好去了车站附近的廉价旅馆，以前他从没受过这样的苦，一走进去就对旅馆百般嫌弃，
前台小姐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给他开了一间房，
房间里弥漫着霉味，床单上还有可疑的污渍，
但一想到明天还要去学校拿处理结果，他又不得不在这里将就一夜。
他给赵芝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几十条消息，
全都石沉大海。
那个总是甜甜地叫他“老公”的女孩，带着他送的钻石项链和限量版包包人间蒸发了。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的傻子。
第二天，校长办公室，
我穿着黑色套装，将厚厚一叠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每一页纸上都记录着姜明以权谋私的罪证：跟赵芝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利用职务之便随意决定助学金的去向，霸凌家境贫困的学生，以及利用校长女婿的身份，把校外无关人员塞进学校。
一桩桩一件件的恶性，刀子一样扎进江明的心，他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
"根据校规第37条，教师职业道德第三条......"父亲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
姜明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在真相面前所有辩解都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当表决通过的声音响起时，他看见自己名字后那一连串的处理结果，心里明白，他在这个行业算是做到头了。
走出学校大门，初夏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新来的助理小跑着为我拉开车门，我正打算走上去，
却不料，姜明突然冲过来拍打车窗，他的领带歪在一边，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不能这样对我，下车！我让你下车！"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降下车窗，我冷漠的看着他，平静的说："顾先生，你对学校的处理结果有什么不满，可以让律师联系学校。"
车子缓缓启动，后视镜里那个无助的跪在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
曾经意气风发的姜教授，现在连酒店房费都要精打细算。
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我熬夜帮他修改的论文，暗中打点的关系，还有那些被他说成是自己功劳的项目，背后都有谁在付出。
红灯亮起，我打开手机相册，删掉了最后一张结婚照。
后座上的文件袋里，装着明天要签的离婚协议。
车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某些人迟来的醒悟。
9.
姜明的结局比我想象中更惨烈。
学校办公室的同事在整理资料时，把这些事当笑话讲给我听。
找不到工作的姜明像条丧家之犬，他翻遍所有口袋，连买包烟的钱都凑不出来。
曾经被他欺负嘲讽过的人统统找上门来，把他逼到绝路。
他无路可走，最后在一家廉价旅馆找到了赵芝。
当时她正和三个男人打情骂俏，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指捏着酒杯，笑声刺耳，
顾渊冲上去拽住她的衣领：“钱呢？把我的钱还来！”
赵芝看清是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就你现在这副德行？”
她甩开他的手，像在甩掉什么脏东西，“那些钱早花光了，你以为我真看得上你？离开了校长千金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句话点燃了顾渊最后的理智，他发疯似的扑上去，却被林雅的新欢一拳打翻在地，
酒瓶在他头上炸开，鲜血混着啤酒流进眼睛。
警察来的时候，顾渊正蜷缩在地上呻吟，
这段视频当晚就传遍了全网，标题是"软饭男被小三当街暴打"，
他父母看到新闻后，直接登报和他断绝关系。
曾经意气风发的姜教授，现在成了街头流浪汉，
有时深夜，我能看见他翻垃圾桶的背影，像条被主人抛弃的老狗。
10.
我接手学校的职务后，进行了一系列彻底的改革。
那些被姜明提拔上来的，只会溜须拍马的教师，被我全部调离教学岗位。
学校的规章制度重新修订，所有班级都配备了认真负责的新老师，曾经那个学风散漫、靠关系运作的班级氛围，如今焕然一新，充满了朗朗书声。
教学成绩节节攀升，连续三个学期排名跃居全省前列，所有师生都对我心悦诚服，学习氛围空前浓厚。
教育局对我的能力非常认可。
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属于李敏霞同学的助学金还给她，当了老师我才知道这位同学成绩有多好又有多么的努力上进，她的一生差点就毁在了姜明和赵芝的手里。
至于姜明，某天我去其他学校视察，看见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在街边发补习班传单，他看见我从教育局的专车下来，手里的传单散落一地。
我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学校大门，属于我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完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