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1-13 17:06:01

暮色四合时,队伍抵达丹阳驿。驿站早已接到通传,驿丞带着仆役在门外恭候。

见队伍到来,驿丞连忙上前行礼:"小人参见三殿下!驿站已准备妥当,请殿下歇息。"李煜微微颔首,翻身下马。

长途跋涉让他眉宇间透着疲惫,但目光依然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姜尚儿默默跟在他身后,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李煜眼中。

驿站内灯火通明,仆役们穿梭其间。李进指挥禁军布防,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殿下,"驿丞躬身引路,"已备好上房,请随小人来。"行至回廊拐角处,一个端着茶盘的侍女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李煜扑来。

电光火石间,姜尚儿身形微动,右手稳稳扶住侍女,左手接住茶盘。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预判。"小心。"她声音清冷,目光却如冰刃般扫过侍女惊慌的脸。

侍女脸色煞白,连连告罪。李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尚儿一眼,温声道:"无妨,下去吧。"进入厢房后,李煜刚坐下,李进便匆匆进来:"殿下,末将检查发现东侧围墙有新鲜脚印,似有人翻越的痕迹。"

李煜眉头微蹙:"加强戒备,但不要打草惊蛇。"他瞥见姜尚儿站在窗边,指尖轻轻划过窗棂,沾起一点泥土在鼻尖轻嗅,这个动作熟练得不像个闺阁女子。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驿站屋顶。姜尚儿静立窗前,手指轻抚腰间的"秋水"剑。忽然,她眼神一凛,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房中。

与此同时,李煜正在灯下翻阅奏报。烛火突然摇曳,他似有所觉,右手悄然按上案几下的短剑。"殿下好警觉。"清冷的女声从梁上传来。

姜尚儿飘然而下,手中提着一个被点了穴道的黑衣人,"抓到一只老鼠。"李煜神色不变:"可问出什么?"姜尚儿摇头:"死士,口中藏毒。"说着扯下黑衣人面巾,果然已是七窍流血。

但她随即轻咦一声,从刺客衣襟内抽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镇江县俯的徽记。李进闻声赶来,见状大惊:"末将失职!这就彻查驿站!""不必了。"李煜摆手,目光却落在姜尚儿身上,"对方既敢派人来,就不会留下真凭实据。"他注意到姜尚儿查看令牌时的手法异常熟练,仿佛经常处理这类证物。

待李进退下,姜尚儿忽然开口:"殿下似乎并不意外。"李煜望向窗外的夜色,淡淡道:"这一路上,这样的'意外'只会更多。姜姑娘既然选择同行,还望多加小心。"

他特意加重了"姑娘"二字。姜尚儿嘴角微扬:"殿下放心,尚儿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眼神却飘向远方,仿佛想起了什么。次日拂晓,队伍提前出发。

行至午时,前方斥候快马回报:"禀殿下,五里外的官道被山石阻断,似是新近塌方。"李进皱眉:"昨日巡查时道路还畅通无阻..."李煜与姜尚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之色。

"改走小路。"李煜下令,"全军戒备。"队伍转入山林小道,四周树影婆娑。行至一处峡谷时,姜尚儿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有埋伏。"她低声道,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这个动作让李煜想起昨日她扶住侍女时的敏捷——绝非寻常女子应有的反应。

话音未落,数十支箭矢破空而来!"保护殿下!"李进大喝一声,禁军立刻结成盾阵。姜尚儿身形如电,"秋水"剑出鞘,寒光闪过,数支射向李煜的箭矢被精准斩落。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似乎总能预判箭矢的来向,仿佛对这类埋伏极为熟悉。"东侧山坡,二十人。"她冷静报出敌人位置,语气镇定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

李煜拔剑在手:"李进,你带人解决西侧的。东边的交给姜姑娘。"战斗一触即发。姜尚儿如一道青色闪电冲入敌阵,剑法快准狠,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没有丝毫多余动作。

李煜在亲卫保护下且战且退,忽然瞥见一名黑衣人手持劲弩,正瞄准姜尚儿后背。"小心!"他大喝一声,同时掷出手中长剑。

姜尚儿闻声侧身,李煜的长剑与她擦肩而过,精准刺入弩手咽喉。

她回头看了李煜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警惕。

战斗很快结束。清点战场时,李进从一具尸体上搜出一块令牌,脸色顿变:"殿下,这是...镇江县令的令牌!"李煜接过令牌,眼神渐冷:"好一个镇江县令..."姜尚儿收剑归鞘,淡淡道:"栽赃嫁祸,手法拙劣。""姜姑娘何出此言?"

李煜看向她,注意到她握剑的手势异常标准,是军中惯用的握法。"真正的死士,不会携带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她指了指令牌,"这太明显了。而且..."她突然蹲下身,翻过一具尸体,指着脖颈处的刺青,"这是死士营的标记,县令可养不起这样的死士。"

李煜若有所思:"看来有人想挑拨朝廷与地方的关系。""或者..."姜尚儿意味深长地说,"想试探殿下的反应。"她的目光掠过李煜,带着几分探究。

两人目光相接,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思索。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道路蜿蜒,隐入暮色之中,而他们之间的谜团,也越发扑朔迷离。

残阳如血,将瓜洲古渡染上一层瑰丽的赤金。江水滔滔,拍打着千年石阶,发出沉闷的回响。队伍在暮色中抵达渡口时,最后一班渡船正要离岸。

船公见来人气度不凡,又见官兵护卫,忙将船撑回岸边。"各位官爷是要过江?"老船公躬身问道,目光在李煜身上停留片刻,"这个时辰过江,到对岸可就天黑了。"李进上前一步:"老人家,我等有急事,劳烦行个方便。"说着递过一锭银子。

老船公接过银子,却面露难色:"不是小老儿不肯,只是近日江上不太平..."他压低声音,"夜里常有水匪出没,官府剿了几次都不见成效。"

李煜闻言走上前来:"老人家不必担心,我等自有防备。"老船公打量李煜片刻,忽然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京城来的贵人。

既如此,小老儿就破例一回。"说着朝船工们喊道,"准备开船!"渡船很大,足以容纳整个车队。船工们熟练地将马车固定好,禁军则分散在船舷四周警戒。

姜尚儿站在船头,江风吹动她的衣袂,宛如凌波仙子。她凝视着江面,忽然微微蹙眉。"怎么了?"李煜走到她身边。"水色不对。"她轻声道,"这个季节的江水不该这么浑浊。"李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江水泛着异样的浊黄。

他招手唤来李进,低声吩咐了几句。渡船行至江心时,夕阳已完全沉入江底。暮色四合,江面上起了一层薄雾。

突然,姜尚儿眼神一凛:"水下有人!"几乎同时,数道黑影从水中跃出,手中钢刀在暮色中闪着寒光!"保护殿下!"李进大喝一声,禁军立刻结阵。这些水匪显然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对禁军的布防十分熟悉,专攻薄弱环节。姜尚儿"秋水"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刺穿两名匪徒的咽喉。但她很快发现,这些人的目标似乎不只是李煜。

"他们的目标是马车!"她高声提醒。果然,数名水匪直扑装载行李的马车。

李进带人奋力阻挡,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混战中,一个水匪突然朝姜尚儿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她急忙闪避,却见那粉末在空中爆出火花——竟是火药!"小心!"李煜突然扑过来,将她推开。

火药在甲板上炸开,燃起一片火焰。姜尚儿稳住身形,见李煜手臂被灼伤,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剑势陡然变得凌厉,剑光过处,血溅五步。这时,老船公突然大喝一声:"各位官爷小心,他们要沉船!"只见几名水匪正在破坏船底,江水已经开始渗入。船工们惊慌失措,渡船开始倾斜。

李煜当机立断:"李进,带人堵住漏洞!姜姑娘,随我擒贼先擒王!"他目光如电,很快锁定了一个指挥若定的蒙面人。那人站在船尾,正用手势指挥进攻。姜尚儿会意,与李煜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那蒙面人见势不妙,突然吹响口哨,剩余的水匪立刻跳江遁走。"想逃?"姜尚儿冷笑一声,剑尖轻点水面,借力跃起,如蜻蜓点水般追去。李煜正要跟上,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回头只见一个年幼的船工失足落水,正在江中挣扎。

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江中。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全身。李煜奋力游向船工,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水草?不,是人为布置的渔网!就在他挣扎时,一道寒光从水下刺来——竟还有埋伏!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破水而入。

姜尚儿去而复返,"秋水"剑划过,斩断渔网,同时刺穿了偷袭者的咽喉。她拉住李煜的手臂,带着他和船工浮出水面。月光下,她的侧脸沾着水珠,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多谢。"李煜喘息着道。姜尚儿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推上救援的小舟,自己则警惕地巡视着江面。

经此一役,水匪或死或逃,渡船虽然受损,但在众人努力下终于靠岸。清点损失时,发现除了几辆马车受损外,最重要的财物都完好无损。

"殿下,您的伤..."李进看着李煜灼伤的手臂,面露忧色。"无碍。"李煜摆摆手,目光却望向独自站在江边的姜尚儿。

他走过去,递过一件干衣:"今夜多谢姑娘相救。"姜尚儿没有接,只是望着茫茫江面:"这些人不是普通水匪。""哦?""他们的配合太默契,像是受过正规训练。"她转过身,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而且,他们似乎很了解我们的行程。"

李煜眼神微沉:"尚儿的意思是...""殿下的行踪,有人泄露了。"两人沉默对视,江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远处传来李进的呼喊:"殿下,驿站已经安排好了!"李煜最后望了一眼滔滔江水,轻声道:"走吧,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李煜心中对姜尚儿的剑法变化感到疑惑和不安。

他注意到姜尚儿今日的剑法与往日不同,往日她的剑法凌厉迅捷,如疾风骤雨,令人难以招架,而今日却显得较为柔和,尤其在水中救他时更是如此。

姜尚儿跟上他的脚步,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柄。

夜色中,她的眼神格外明亮,仿佛已经看透了什么。而他们都不知道,在对岸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李煜的船沿着浩渺长江缓缓而行,两岸芦花正盛,白茫茫如雪。"殿下,前方有情况。"

侍卫长突然指着江心处。但见两艘快船正围攻一艘商船,箭矢破空之声隐约可闻。商船上的人拼命挥舞着布帛示意求救,船身已有多处破损。

"是水匪!速去救援!"李煜立即下令。

船加速前行,船上兵士张弓搭箭。水匪见官军旗帜,慌忙欲退,但已被包围。经过一番激战,八名水匪悉数被擒,商船得以脱险。

商船主被带到李煜面前,扑通跪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人姓周,做的是丝绸买卖,这已是本月第二次遭劫了!"李煜皱眉:"镇江一带水匪如此猖獗?官府不曾剿匪吗?"周姓商人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县令大人说...说剿匪需要时间。"

李煜心中已有计较。这江上风波,绝非区区水匪作乱那般简单。背后怕是藏着官匪勾结的黑手,甚至有人假借剿匪之名,行那敛财肥私、铲除异己的勾当!

他当即唤来李进,低声吩咐:“你选派几名得力的禁军好手,换上便装,秘密潜入镇江县城暗中查探。切记,勿要打草惊蛇。”

“诺!”李进抱拳领命,身形一闪,便迅速没入夜色中去安排人手。

镇江城的清晨是在薄雾与茶香中醒来的。队伍在破晓时分入城,并未惊动地方官府。李煜选择下榻在一处不起眼的官驿,对外只称是京城来的巡察御史。"殿下,镇江县令求见。"李进匆匆走进书房,压低声音,"说是接到通报,特来拜会。"李煜正暗自盘算闻言抬头:"来得倒快。

请他到前厅等候。"前厅内,镇江县令赵文康是个微胖的中年人,面带殷勤笑容,眼底却藏着几分精明。

见李煜出来,连忙起身行礼:"下官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赵大人消息灵通。"李煜淡淡一笑,"本宫此行低调,原不想惊动地方。"赵文康连称不敢:"殿下莅临镇江,是下官等的荣幸。已备下接风宴,还请殿下赏光。""公务在身,宴席就免了。"李煜摆手,"倒是有些事想请教赵大人。"

就在这时,姜尚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厅外廊下。她今日换了身素雅襦裙,看似寻常家眷,目光却敏锐地扫过赵文康身后的随从。

赵文康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姜尚儿已转身离去。"那位是..."赵文康试探地问。

"家中女眷。"李煜轻描淡写地带过,"赵大人,听说镇江一带水匪频出,大商贾是否因水路不安全而改道?

而小商小贩无力改道,只能冒险走水路,反而更易被官府课税。"赵文康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托陛下的洪福,今年运河漕运畅通,商贾云集..."

李煜沉吟片刻,对赵文康道:“有劳赵大人将近年来的商税账目取来,容本殿下一观。”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赵文康便命人抬来两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历年账册,纸张簇新,条目清晰。李煜随手拿起一册,指尖划过那些工整的数字——岁入增长、税项分明,表面看来确是一派清明。

他面不改色地合上账册,语气平淡:“账目清晰,赵大人辛苦了。”

赵文康脸上堆起笑容,连声道:“分内之事,殿下过誉了。若无不妥,下官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待到赵文康退下,李煜嘴角那点礼节性的笑意瞬间消散。他目光落回那箱账册上,冷哼一声。

送走赵文康后,李煜回到书房,见姜尚儿已在等候。"此人有问题。"她直接道,"他身后那个师爷,脚步沉稳,拇指有茧,是常年练刀的手。"李煜颔首:"我也看出他言不由衷。

镇江商税账目做得漂亮,但细看就会发现,增收多来自小商小贩,大商贾的税负反而减轻了。""需要我去查查吗?"姜尚儿问。"不必。"李煜沉吟道,"今晚他设宴,虽被我推拒,但必定还有后手。

我们..."话未说完,驿丞突然来报:“殿下,门外有个乞丐,非要见京城来的大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李煜与姜尚儿对视一眼,心中已有所猜测:“带他进来。”

乞丐衣衫褴褛,却步履稳健,目光如炬。见到李煜,他恭敬地拱手一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账册,低声道:“殿下,这是属下在运河边发现的。方才见县令府上有官差鬼鬼祟祟烧毁文书,属下趁他们离开后,从灰堆中寻得此物。”

李煜接过账册,只翻了几页,脸色便沉了下来——这竟是一本私盐交易的暗账!他抬眼看向对方,微微颔首:“辛苦了,可曾暴露行踪?”

“属下行事谨慎,并未被察觉。”乞丐低声答道,“不过,县令府上戒备森严,属下怀疑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李煜沉吟片刻,随即吩咐李进:“派人暗中盯着县令府,若有异动,立即回报。”随后,他转向姜尚儿,目光凝重:“看来,这镇江城的浑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

姜尚儿点头:“需要我再去探探吗?”

李煜摇头:“不急,先按兵不动。既然对方已有所警觉,我们更需谨慎行事。”

我们要在镇江多留几日了。"李煜深皱眉头感觉事情越来越蹊跷。是夜,月黑风高。一道黑影如夜雾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县令府邸。姜尚儿身形如猫,灵巧地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守卫——尽管已安排他人接应,但她终究不放心,决定亲自再探虎穴。

正当她于内室屏息探查时,外面的回廊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她身形一缩,迅速隐入厚重的帷幔之后,将自己彻底融于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房门被推开,只见县令赵文康与他那位心腹师爷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东西必须尽快运出去。"赵文康的声音透着焦虑,"京城来的这位不简单,今日问话句句戳在要害上。"师爷冷笑:"大人放心,运河上已经安排好了,定叫他有来无回。"赵文康:(焦虑地问道)“此番动作是否太大了?若是失手...”

师爷的声音渐低,“万无一失!只要他的船一出镇江...”

姜尚儿心中一惊,正待细听,忽然察觉窗外有人!她立即屏息凝神,只见一道寒光破窗而入,直取赵文康!"有刺客!"师爷大喝一声,拔刀格挡。书房内顿时乱作一团。姜尚儿趁乱脱身,却在跃出窗外时与另一个黑影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对方竟也是个女子,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换了几招,功夫路数竟有几分相似。

蒙面女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虚晃一招,纵身消失在夜色中。姜尚儿回到驿馆时,李煜还在灯下研究那本账册,不自觉地轻轻活动了一下仍感灼痛的手臂。"何事?"他抬头问。

姜尚儿将刚刚县令府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唯独省略了那个神秘女子的事。"运河..."李煜手指轻叩桌面,"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离开镇江。""要改变行程吗?"姜尚儿问。"不。"李煜眼中闪过锐光,"既然对方设好了局,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你方才说,那个师爷拇指有茧?"

姜尚儿点头:"是练刀特有的痕迹。"

李煜从案下取出一卷画像:"这是李进给我的,上面画的是朝廷要犯的特征——右手拇指有刀茧。"

两人沉默对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窗外忽然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镇江城沉浸在睡梦中,却不知有多少暗流正在涌动。

"殿下早些休息。"姜尚儿躬身告退。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道:"小心运河。"

李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银质飞镖——这是在书房窗外捡到的,正是那个神秘女子所留。

飞镖上刻着一个细微的印记:一弯新月。

这个印记,他曾在皇兄的书房里见过...

神秘女子并非刺客,而是警告者。踏夜冒然现身,是为了告诉李煜——镇江府县令已在运河布下杀局,刀锋所指,正是为刺杀他,月色之下,阴谋如网,让李煜务必小心行事。。

晨雾笼罩着运河码头,橹声欸乃中,一艘官船缓缓离岸。

李煜站在船头,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镇江城楼。赵文康带着一众官员在码头上躬身相送,笑容可掬,眼底却藏着难以察觉的冷光。

"殿下真的要走水路?"李进低声问,"昨夜姜姑娘带来的消息..."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走水路。"李煜淡淡道,"看看他们究竟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姜尚儿默立一旁,目光扫过河面。晨雾弥漫的运河上,往来船只穿梭如织,看似平常,却暗藏杀机。她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秋水"剑上。

官船顺流而下,镇江城渐渐远去。运河两岸杨柳依依,偶尔可见渔舟唱晚,好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

行至一处河道转弯处,水流突然湍急起来。前方出现三艘货船,看似笨重迟缓,却巧妙地占据了河道中央。

姜尚儿注意到三艘货船的吃水线异常 "小心。"姜尚儿突然出声。

几乎同时,三艘货船上突然竖起挡板,数十名弓箭手现身船头!"护驾!"李进

李进的“护驾”声未落,箭矢已如飞蝗般破空而来!密集的破空声撕裂了河面的平静,黑压压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致命的寒光。

“咄咄咄!咄咄咄!”箭雨狂暴地钉入官船的船板、舱壁和桅杆,木屑纷飞。沉重的凿甲箭轻易穿透了单薄的盾牌,将持盾侍卫的手腕震得发麻。

轻箭则刁钻地从缝隙钻入,带起一蓬蓬血花。不断有侍卫中箭倒地,痛苦的惨叫声与箭矢撞击的沉闷声响成一片。官船上的阵型瞬间大乱,速度也为之一滞,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

“保护殿下入舱!”李进怒吼着,手中横刀舞成一团银光,精准地格开数支射向李煜的利箭,火星四溅。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却兀自屹立不退。

然而那三艘货船借着湍急的水流,已然逼近。它们配合默契,呈品字形将官船死死困在河心。

更多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从货船船舱中蜂拥而出,他们动作矫健,眼神凶戾,口中咬着钢刀,利用钩索和跳板,企图强行接舷。刀刃的冷光映照着浑浊的河水,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尚儿动了。

她并未如众人预料般退入安全的舱内,反而足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身姿如一只轻盈的雨燕,凌空掠至船头最高处的撞角之上。河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吹落。

面对愈发密集、呼啸而来的箭矢与暗器,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细窄的软剑。手腕一抖,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音。下一刻,剑光轰然爆发!

那剑光绵密、迅疾、泼洒不尽,竟在她与李煜身前形成一道银亮闪烁、密不透风的光幕屏障。箭矢撞入光幕,立刻被绞碎成无数木屑竹片,或被巧妙至极的劲力荡开,四散飞落,竟无一能穿透这道死亡防线!剑锋与箭簇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叮叮”脆响,宛如急雨打芭蕉。

这绝非她平日所练那些优美柔和的江南剑舞!李煜被侍卫们死死护在中间,目光却穿透人缝,紧紧锁在姜尚儿那看似柔弱却稳如山岳的背影上。

他心中惊疑更甚——这剑法何止是老辣,其迅疾如电、精准如芒,尤其是那每一招每一式皆凝练着纯粹杀意、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那不是比武较技的技艺,而是于无声处骤起惊雷、一击绝命的必杀之术!

刺客头目见状,眼中闪过惊骇,随即化为更深的狠戾,厉声喝道:“先杀那女的!集中火力!”

更多的箭矢、飞镖、透骨钉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群,铺天盖地集中射向姜尚儿。只见她身形飘忽不定,在方寸之地的撞角上腾挪闪避,如柳絮随风。

手中软剑时而如灵蛇出洞,剑尖疾点,精准地将威胁最大的弩箭点落;时而剑身绷直,如匹练横空,横扫而出,凌厉的剑气将一片攒射来的暗器尽数扫飞;她甚至能利用软剑特有的柔韧,剑身一颤一引,将来箭的力道巧妙卸开、引偏,让其以更刁钻的角度反射回去,对面货船上顿时传来几声弓箭手的闷哼与惨叫!

此时,“砰”“砰”几声巨响,带铁钩的跳板重重砸在官船船舷上,悍不畏死的黑衣人开始强行跳帮!白刃战瞬间爆发。

姜尚儿清叱一声,声穿战阵。她剑势陡然再变!不再是一味防守,而是主动出击!

身影如鬼魅般从高处掠下,切入最为混乱的战团。剑光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道追魂索命的银色闪电。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出一抹凄艳的血花。

那些试图跳帮的黑衣人,往往只觉得喉间或心口一凉,便已失去所有力气,惨叫着跌落河中,伤口均是一击毙命,深可见骨!她竟是以攻代守,以身化剑,硬生生以一人之力,遏制住了敌人最凶猛的第一波跳帮攻势,所向披靡!

李煜看得分明,那些刺客进退有据,配合默契,三船联动如同军阵,绝非普通水匪。而姜尚儿应对的方式,迅捷、高效、直击要害,竟似对他们的战法套路极为熟悉!

战斗持续,官船侍卫毕竟训练有素,在李进的指挥下渐渐稳住阵脚,弓弩手找到掩护开始有序还击,刀盾手结阵向前推进,将登上船的黑衣人逐一砍倒。刺客头目见事不可为,脸上闪过极度不甘,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下令撤退。

“想走?”姜尚儿眼神一冷,杀意未消。她劈手夺过身旁一名侍卫手中的劲弓,搭上一支狼牙箭,弓开如满月。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其中一艘正欲转向的货船船舱窗口——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惊慌失措地催促着船夫,正是那幕后指挥的师爷!

“咻!”

箭似流星赶月,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穿透那狭窄的窗口。

舱内,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师爷恐怕至死都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刺杀,竟会毁在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柔弱”女子手中。

残余刺客见主脑毙命,顿时作鸟兽散。三艘货船或逃或沉,河面渐渐恢复平静,只留下血腥味弥漫。

侍卫开始清点伤亡,打扫战场。李进快步走到李煜面前跪下:“臣护卫不力,让殿下受惊了!”

李煜摆了摆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收剑而立、气息微喘的姜尚儿。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染血的衣襟和平静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神秘。

李煜望着江面上漂浮的残破船只,血腥味随着江风扑面而来。

他缓缓走到姜尚儿身边,目光深邃:“尚儿,今日的剑法,与往日大不相同。

你究竟师承何处?”姜尚儿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抚过剑身,低声道:“殿下何必追问?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李煜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你今日的表现,已让我无法不问。”姜尚儿抬眼与他对视,目光如秋水般平静,却又深不可测:“若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殿下,您信吗?”李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我信”。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唯有镇江县令赵文康的书房内灯火跳跃,映照着他焦灼不安的面容。他枯坐于紫檀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窗外秋风掠过竹丛,发出沙沙轻响,却让这寂静更添几分压抑。

突然,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老管家连滚带爬地扑进来,声音嘶哑颤抖:“老爷!大事不好!李进带着禁军闯进来了,已经过了二门!”

赵文康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落在宣纸上,墨迹迅速晕染开来。他猛地起身,却觉双腿一软,又重重跌回黄花梨木椅中。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还不待他缓过神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梨花木门竟被生生踹开。李进一身玄铁铠甲,手握佩剑,带着一队精锐士兵鱼贯而入。铠甲碰撞之声铿锵作响,火把将书房照得亮如白昼。

李进目光如电,直刺向瘫坐椅中的赵文康,声音冷峻如铁:“赵文康!你与师爷勾结匪类,谋害皇子,伪造漕运账册,私吞官银数十万两,这些罪状,你认是不认?”

赵文康嘴唇剧烈颤抖着,想要开口辩解,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他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写满了惊惧与绝望。

李进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士兵们立即四散开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搜查。书架被推倒,卷轴散落一地,博古架上的瓷器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忽然,一名士兵在墙壁暗格中发现一枚羊脂玉佩,上刻云纹掩映之下,是一枚似纹似字的“吴相府”花押,非细察不能识。

李进接过玉佩,对着烛光仔细端详。玉佩温润通透,雕工精湛,显然是大家之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枚玉佩乃是吴相府信物,天下皆知。赵大人,你作何解释?”

赵文康见到玉佩,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骨,彻底瘫软在椅中。双眼空洞无神,只是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李进冷漠地一挥手,两名士兵立即上前将赵文康架起。他的官袍皱褶不堪,乌纱帽歪斜在一边,被拖行时在地上划出一道凌乱的痕迹。

书房内一片狼藉,撕碎的文书、打翻的砚台、散落的书籍遍地都是。唯有那盏孤灯仍在案头摇曳,将这一切照得凄凉而刺目。

李煜负手立于廊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凝视着被押解的赵文康,声音沉稳而冰冷:“严加看管,即刻押送京师,交由皇兄亲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