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芳的这句话，让梁艳敏立刻攥紧了拳头，她的怒火顺着脖颈往上窜，直到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她很想指着许楠的鼻子质问，可对上许楠那双毫无波澜却带着威慑的眼睛后，她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梁艳敏不敢，虽然她已经笃定许楠不会将自己和程鹏的事说出去，但她心里终归是有亏的，所以她并不敢真的去招惹许楠。
可李慧芳的话又像根刺一样扎在她的身上，让她没法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
她只能狠狠瞪了眼身边的顾知白，咬着牙挤出一句：“没用的玩意，哭嘛哭！”
李慧芳听出了梁艳敏语气里压抑的火气，走到她身边，将小小的顾知白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白呀，不哭了啊，妈妈不是凶你呢。”
许楠看着李慧芳，这个好事的胖子，从来就喜欢把小事激化，把大事闹开。
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许楠经常看着贾凤莹那个傻子被她耍的团团转，还一直都把她当知己般善待。
从前她不管也不参与，一是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言行影响了程鹏在厂子里的前程，二也是因为李慧芳从来没有招惹过自己。
“你是哄孩子，还是想激事？”
许楠深吸一口气，转身正对着李慧芳和梁艳敏的方向。
她不想理会梁艳敏，是因为她不想再沾染污垢。
但如果李慧芳这个时候跟她整事，许楠倒是不介意有一个主动来承接自己情绪的炮灰。
“哎呦，你介是嘛意思啊？我这不就是哄孩子吗？你看不出来是吗？”
李慧芳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自从知道了许楠是坐着领导的车回厂的以后，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心就让她怎么看许楠都觉得不顺眼。
“看出来还用问你吗？”
许楠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但还是让原本弯着腰哄顾知白的李慧芳站直了身子。
李慧芳上下打量了一圈许楠，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同，但又感觉她不像是从前的那个许楠了。
“李姐，咱们俩之间没什么矛盾，我也不想跟你产生什么冲突，但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不是贾凤莹。”
许楠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摄人的戾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的落在李慧芳的耳朵中。
她愣在原地，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开完了会就始终不知去向的闫达瑾，这个时候刚好推门进了托儿所的院子里。
看到闫达瑾进来，许楠收敛了情绪，转身重新走回了小桌旁收拾着盘碗。
贾凤莹带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也进屋后，闫达瑾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刚刚长办开会时做出的最新调整。
原本和车间排班一致的托儿所，因为实际夜班需求的不足，调整为了常白班。
“那不就富裕人了吗？”贾凤莹听到后，立刻对着闫达瑾问道。
托儿所的工作一直都是厂子里的女职工最羡慕的，不仅没有重体力活，工资也并不比车间里差的太多。
虽然和车间里实行一致的四班三运转工时模式，但夜班基本就是个摆设，全厂子也没有几个人会把孩子带来上夜班的。
这样享福的工作已经维持了三年多，如果一旦要改班，那贾凤莹最怕的，就是把她调到车间里去上班。
她们这几个女工没有什么真正的技术，能干的工种自然也就十分有限。
“肯定得有调走的，但是人事科那边还没安置岗位，只能先等消息了。”
闫达瑾明白贾凤莹的担心，但其实她自己的情绪也并不高，这样改班之后，她这个主任的头衔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厂门口的程鹏看着程玉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街角。
其实他明白程玉金对他的关心和重视，可是仍然无法释怀他对于自己能力的否定。
他不相信没有了许楠，他程鹏就不能再继续往上爬。
头顶高悬的日头，像块烧红的铁饼淬了毒，把空气烤得发黏。程鹏抬了抬头，阳光刺的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程主任，电话。”
传达室里突兀的喊声，惊醒了程鹏混乱的思绪，他快步朝着传达室走过去。
门房的木窗虚掩着，窗框上的油漆皱起了皮，像老人干瘪的皮肤般粗糙。
程鹏隔着窗口接过了电话，窗台上的浮土蹭脏了他的白衬衫，他简单交谈后，轻轻的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走了。”
程鹏离开后，传达室的大爷回头对着里面说道。
刘二猛听到招呼，才从一扇小屏风的后面走了出来。
“你至于的嘛？”
大爷看着刘二猛一改往日跋扈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调侃了一句。
“好么，我可不敢惹他，再出点嘛事我六舅非得弄我一顿。”
刘二猛长叹口气，坐在大爷身边的椅子上，两只脚高高的搭在桌面。
大爷笑看着眼前这个混小子，他跟刘二猛住在同一条胡同里，是眼瞅着他长大的。
刘二猛虽然平日里好欺负欺负人，但对于陆怀春还是十分畏惧。
不仅仅只因为他是副厂长，也是因为前些年他亲眼见过陆怀春批别人的手段。
程鹏回到厂办后，陆怀春就亲自将他需要负责管理的重要证件和部门章都一一交接给了他。
“小程，这些重要证件都要严格按照规定保管和使用，一定要注意审批流程。”
因为程鹏已经在长办工作了一段时间，所以陆怀春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程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新办公桌上干净整洁的布置，心情终于又有了几分起色。
他拿起手边的钢笔，犹豫了很久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厂长办公室里刚刚消停了一会的刘宝荣，看着程鹏递上来的离婚申请十分惊讶的抬起头。
“你要离婚？”
机械厂的原党委书记刚刚调离，如今厂子里的大小事务暂时都由刘宝荣一人代管。
程鹏中午刚刚就职，下午就直接地来了离婚申请，这让刘宝荣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小程啊，这个时间节点打离婚报告不合时宜吧？”
刘宝荣将程鹏的离婚报告放在桌上，语重深长的对着他说道。
程鹏低着头，神情无助又无奈：“刘厂长，其实是许楠她想要跟我离婚，我家里的负担太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