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的一声质问,嘶哑,绝望,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悲鸣,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震得人头皮发麻。
直播间的数据,在林修那声嘶吼后,像坐上了发射架的火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疯狂飙升。
在线人数,五十万,一百万,三百万!
刚才还在滚动着污言秽语的弹幕,此刻像是被一盆滚油浇过的蚁群,彻底炸了。
【我操!赵宇凡干的?!】
【平海附中那个校霸?他家不是做房地产的吗?平海赵氏集团?草,怪不得这么嚣张!】
【扒他!兄弟们开工了!十分钟内,我要看到他祖宗十八代的身份证号!键盘侠们,为了正义,冲锋!】
【@平安平海 @平海教育发布 出来走两步?省状元名额都能交易,你们的公章是拿来盖猪肉的?】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打人,抢录取通知书,现在还把人家家给拆了?!这不叫霸凌,这叫他妈的黑社会!】
【报警!必须报警!严惩这个畜生!不把他送进去踩缝纫机,老子名字倒着写!】
【楼上的兄弟,别激动,说不定这几个领导还去他家喝过酒呢?】
这条弹幕一出,整个屏幕瞬间黑屏,“正义阿虎”还没来得及关闭直播就已经被封禁了。
短暂地沉默后,是更加山呼海啸的愤怒,后台评论区顿时狂涌。
【我靠!保护伞?这瓜甜中带刺啊!】
【懂了,蛇鼠一窝。@东华国监察委,@紫光阁,你们再装死,这天就要被这帮畜生捅破了!】
……
别墅内。
赵宇凡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官方大号的弹幕,脸上的得意与戏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暴怒。
一群蝼蚁!一群只敢在网上敲键盘的废物!
“啪!”
他狠狠将手里的水晶杯砸在墙上,价值不菲的红酒混着玻璃碎渣,溅了满地。
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辱骂,赵宇凡头一次感受到被舆论碾压的恐惧。
手机烫得像块烙铁,屏幕上滚动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只蚂蚁,钻进他的脑髓里啃噬。
他慌了。
他慌张地奔向书房,带着一丝哭腔。
“爸,爸——”
“我……”
他话没说完,眼前一花,一道凌厉的掌风已经到了脸上。
“啪!”
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比林修的拳头狠,比网上的咒骂更让他清醒。
赵宇凡捂着脸,彻底懵了,慌张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书房里,檀香袅袅。
赵氏商业帝国的掌权人,赵天成,穿着一身黑色真丝练功服,正慢条斯理地将一把精贵的鱼食,撒入面前巨大的观赏鱼缸里。
一条价值百万的红龙鱼,姿态优雅地摆尾,吞食。
他身后,管家李叔恭敬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醒了?”
赵天成头也没回,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他看着鱼缸,像是在对那条鱼说话。
“告诉过你,每逢大事有静气。为了一只蝼蚁,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赵宇凡的恐惧,瞬间被父亲的平静衬托得更加狼狈。
“爸,网上都炸了!那个叫‘驴行天下’的……”
“一个过气网红而已。”
赵天成终于转过身,用丝质手帕擦了擦手指,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我已经让l老李跟打过招呼了,他的账号因为‘恶意炒作,传播不实信息’,会被封掉。至于那几个直播间,也一并清净了。”
他轻描淡写,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苍蝇。
“可是……舆论……”赵宇凡还是不放心。
“舆论?”赵天成笑了,那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笑意,“你以为舆论是什么?”
“公道?”
“正义?”
他走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被打肿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
“那就是一条狗。”
“谁扔的骨头更香,它就跟谁摇尾巴。”
赵天成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夜景,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状元被欺凌,家园被强拆,这种故事虽然能博取同情,但太老套了,不够刺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但如果……是省状元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试图猥亵女同学,结果被见义勇为的富家少爷当场撞破,出手教训呢?”
“你说,哪根骨头,闻起来更香?”
赵宇凡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
“爸,你的意思是……”
“老李已经安排好了。”
赵天成重新看向鱼缸,语气恢复了平淡。
“你玩过的那个女人,已经调教好送过去了。她知道该怎么哭,也知道该对记者说什么。”
“一个没爹没妈的杂种,录取通知书也改了,房子也拆了,你还解决不了,真是个废物。”
“要不是有老李盯着你,真不知道你这混账东西还能办成什么事。”
赵天成的话越是平淡,赵宇凡心里就越是发毛。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那比任何凶神恶煞的模样都更让他胆寒。
“滚出去,把脸洗干净。”
“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赵天成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赵宇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
书房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李叔上前一步,低声道:“先生,那个叫李思琪的女孩,已经在路上了。”
赵天成“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在那条红龙鱼身上。
“告诉她,戏演得好,她奶奶就能换个进口的肾。”
“演砸了,就直接拔管子。”
……
福利院门口。
那些刚才还对着废墟大肆报道的记者和主播们,此刻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彻底疯狂了。
“快!快快!镜头给林修特写!标题给我改!《豪门恶少一手遮天!省状元血泪控诉!公道何在!》”
“流量!这是泼天的流量啊!老驴、状元、豪门、强拆、官官相护!今晚的头条有了!”
而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汪二根和傅逸,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想跑,却发现周围的大爷大妈们不知何时已经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那眼神,比刚才保安看他们的眼神还要凶狠。
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直接从篮子里掏出一根蔫了吧唧的黄瓜,劈头盖脸地就朝汪二根砸了过去。
“小畜生!白眼狼!院长当年真是瞎了眼才把你们捡回来!”
“打他!打死这两个造谣的玩意儿!”
场面,彻底失控。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林修却异常地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嘶吼,也没有再去看那些丑恶的嘴脸。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那双因为愤怒而赤红的眼睛,在这一刻,红色渐渐褪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死寂的黑色。
他知道,用常规的手段,讲道理,求公道,永远赢不了赵天成这种人。
公平和正义,从来不是靠乞求得来的。
要用更暴力的手段去争取。
这一刻,十八年来被院长教导的温良、隐忍、循规蹈矩,被压抑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终于彻底碎裂了。
他攥紧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金属徽章,和那个坚硬的铁盒。
那是父亲林卫国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少年死了。
从此刻起,活下来的,是英雄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