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14 00:47:38

赵太太更是直接点开了新闻配图,将那照片放大——彩色的照片,清晰度相当不错,显然被精心保存过。

背景是一棵苍天大树下,照片中,十八岁的白晓婷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杏色复古西装裙。

头发束了起来,她戴着一对小巧却闪亮的珍珠耳坠,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别致的戒指,手腕上还缠绕着一条细链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姿态和神情——她正微微侧着头,看向身旁那个脸部被打了厚重马赛克的男人,唇角勾勒出一抹温柔而清晰的微笑。

那笑容,带着一种属于少女的、毫无保留的明媚与专注,映衬得她整个人漂亮异常,仿佛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柔光里。

“看她那样子!笑得可真甜啊!还戴着戒指手链,打扮得这么仔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结婚吗?”

王太太回过神来,语气更加尖刻。

“孩子呢?新闻说婚前已育一子,孩子在哪?这照片可看不出来!”赵太太抓住了重点,但目光却无法从照片上白晓婷那惊人的美貌和奇异的幸福感上移开。

全场宾客,几乎都掏出了手机,窃窃私语声开始像潮水般涌动,目光在手机屏幕和白晓婷之间来回切换,充满了看戏的亢奋。

就在这时,林天纵的贴身秘书陈明脚步匆匆地从侧门疾步入内,他额角带着细汗,面色凝重。

径直走到林天纵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林天纵的反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林天纵听完秘书的汇报,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波动,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

他没有看身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或者说,是因旧照被曝光而流露出一种复杂苍白的白晓婷。

而是极有风度地端起酒杯,对着主位的宴会主人和周围的客人微微示意,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半分怒意。

“诸位,抱歉,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即刻处理,我与内人先行一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语气从容得仿佛只是去处理一笔寻常的生意。

但下一刻,他放下酒杯,右手一把攥住了白晓婷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

白晓婷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她却奇异般地没有挣扎。

在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着,转身离开座位的瞬间,白晓婷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

来了。

终于来了。

这,或许才是她白晓婷,真正为自己而活的开始。

宴会厅的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合上,里面爆发出鼎沸的议论声。

厚重的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林天纵松开了钳制白晓婷的手腕,他靠进真皮座椅里,扯了扯领带,动作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烦躁。

他没有看她,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白晓婷,”他开口。

“我给你一晚上时间,想好怎么跟我解释。”

预想中的哭诉、辩解、哀求,一样都没有发生。

白晓婷甚至没有去揉自己疼痛的手腕,她只是缓缓地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裙摆。

然后,她转过头,直视着林天纵的侧影。

“不用一晚上,新闻是真的,我不叫白晓婷,至少那时候不叫。”

“我叫刘来弟,十八岁就和人结婚生子了,虽然年纪小没有领证。”

白晓婷继续开口,语气甚至带上嘲讽。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林总,你选中我,不也是看中我有这么一个足够致命、随时可以让你拿捏的‘污点’?”

“我们各取所需,我图钱,你图……我的‘好用’和‘易控’。”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流动的光影在林天纵脸上划过,他没有否认。

半晌,他才嗤笑一声,终于转过头。

“是又如何?”他语气淡漠。

“我给了你锦衣玉食,给了你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富贵,给了你人人艳羡的林太太身份。”

他的声音渐沉,“但现在,是你搞砸了,林天纵的‘妻子’,不能有这种公开的污点。”

“所以,”他带着施舍般的口吻,却也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你主动提离婚,对外就说不堪舆论压力,性格不合。”

“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生挥霍的钱,让你体面地离开,这是目前对双方损失最小的方案。”

“体面?”白晓婷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车子平稳地驶入香山别墅,最终在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林天纵没有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漠地吩咐司机。

“送太太进去。”

司机还未动作,白晓婷已经自行推开了车门。

“不用送,我自己会回去。”

林天纵看着她,最终只是对司机淡淡道:“走。

加长林肯的尾灯彻底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如同林天纵此人,来时强势,去时决绝,不留一丝余温。

白晓婷独自站在初秋微凉的夜风里,她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栋灯火通明的豪宅。

佣人为她开门,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同情和探究,显然,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白晓婷视若无睹,径直上楼,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视线。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她的平静并非伪装。

因为那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的时刻,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迟来的、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一年多前,林星遥刚满半岁的时候。

那时,她刚刚生下儿子林星遥,在林家站稳脚跟,但内心无时无刻不被巨大的恐惧和思念啃噬。

她不敢联系过去的所有人,更不敢偷偷回去看望被她寄养在秋家远房亲戚家的大儿子——秋天明。

她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囚徒,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白晓婷”这个完美空壳,生怕一丝行差踏错,就会跌入深渊。

那是一个午后,林天纵难得在家,却在书房处理紧急公务。

他惯用的钢笔似乎出了问题,让她去他书桌抽屉里找一支备用的。

林天纵的书房是禁地,充满了机密和不允许被窥探的领域。

白晓婷一向谨小慎微,从不越雷池半步。

那天,她依言打开指定的抽屉,却没有找到钢笔。

或许是被挪动了位置?她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旁边一个未完全关紧的、密码锁开着的矮柜抽屉上。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拉开了那条缝隙。

里面整齐地放着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的标签,瞬间让她血液倒流——【刘来弟背景调查报告】。

她的心脏疯狂地擂动,她颤抖着手,飞快地翻开了那份文件。

报告清晰地记录着她不堪的过去。

刘来弟,出生于偏远山村。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高二,父母将她骗回家。

让她嫁给邻村一个四十岁的二婚家暴男,只因对方肯出三十万彩礼给她的哥哥娶媳妇。

刘来弟趁着夜色跑了,父母带着人到学校大闹,她无法再安心读书。

她辗转到了另一个城市流落街头,恰逢人口普查和户籍整顿的特殊时期,她改名为白晓婷,彻底与原生家庭切割。

改名后,打工时认识了同样漂泊打工的秋云。

十八岁时,与秋云结婚,但是未到法定年龄未登记。同年,生下了儿子,取名秋天明。

十九岁,白晓婷南下打工。

她的美貌是天生的,报告里甚至附了一张她初中时的模糊照片作为对比,结论是:未发现整形痕迹。

报告的最后,是她大儿子秋天明的照片和寄养地址。

结论冰冷而精准:背景简单,社会关系清晰,存在重大且易于控制的“道德瑕疵”与潜在亲情牵绊,无强大外援,易于掌控。

日期,是在林天纵最后一次以顾客身份出现在她工作的豪车展厅前。

那一刻,白晓婷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扶着柜子,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不是恐惧秘密被发现,而是震惊于林天纵的城府之深。

他早就知道一切!

他像挑选一件商品一样,评估了她的所有“参数”,包括她的“污点”和软肋,然后才精准地出手,将她纳入他的棋盘。

她所有的战战兢兢,所有午夜梦回时的恐慌,所有对儿子揪心的思念和不敢相认的压抑,在他面前,原来都是一场早已被看穿的、拙劣的表演。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所谓的“林太太”光环脆弱不堪。

林天纵需要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符合标准、易于掌控的“道具”。

她的价值在于她的美貌、她的“情商”或者说顺从,以及那个被他握在手中的把柄。

她也明白了,自己不能永远被动。

她开始更小心翼翼地经营,更努力地学习一切上流社会的规则。

她在等待着一个未知的变数,或者……等待着这把悬顶之剑落下的那一天。

如今,剑终于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