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婷继续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新闻下的评论和衍生话题。
除了铺天盖地的辱骂,也有一些另类的声音开始出现,尤其是在那张被爆料的照片被高清放大之后。
【卧槽,有一说一,十八岁的白晓婷(或者说刘来弟)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这骨相,这皮相,纯天然吊打现在一众小花啊!】
【求扒同款!她戴的那对耳坠好好看!看起来小巧精致,求链接!(虽然知道可能是假的或者老物件)】
【还有口红!她那天涂的口红是什么色号?好自然的豆沙粉,显得气色好好,好温柔!求色号!】
【楼上的别求了,人家那是天生丽质,唇红齿白,估计根本没涂口红,或者只是抹了点最便宜的润唇膏。】
看到这些关于耳坠和“口红”的评论,白晓婷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
网络上的人们在猜测色号,在羡慕那抹自然的红润。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嘴唇,曾经历过怎样可怕的摧残。
她长得比同龄人矮小很多,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瘦得像一根豆芽菜。
5岁那天,养父母董三妹和刘富贵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和后来出生的、同样是亲生的妹妹,去邻村一户比较富裕的亲戚家吃酒席。
理所当然地,她被留在了家里。
“看家!要是少了一根柴火,回来扒了你的皮!”
董三妹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锁上了存放粮食的柜子,连一个红薯、一碗剩饭都没给她留。
空荡荡的土坯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从早上到下午,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像有火烧。
她蜷缩在冰冷的灶膛边,听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求生本能最终战胜了恐惧,她记得柜子角落里还有一小碗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有点受潮的杂粮面粉。
她搬来凳子,踮着脚够了下来,又找到一点点菜油。
她生起火,想把面粉和点水,用那点猪油煎个面饼吃。
她太小了,动作笨拙,锅烧得太热,猪油放下去。
“刺啦”一声,滚烫的油点溅了出来,吓得她往后一退,手里装面粉的碗没拿稳。
“哐当”摔在地上,面粉撒了一地,锅里的油也冒着黑烟。
就在这时,院门响了,董三妹他们提前回来了。
看到厨房里狼藉的景象,撒了一地的“珍贵”面粉,以及锅里烧焦的菜油,董三妹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个作死的赔钱货!敢偷吃!还敢糟蹋粮食!我打死你!” 藤条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疼得她满地打滚,哭喊着求饶。
但这并不能平息董三妹的怒火。
“我让你偷吃!我让你嚎!看我不把你的贱嘴缝起来!”
董三妹真的找来了做针线活的粗针和麻线,不顾她的拼命挣扎和恐惧到极致的呜咽,用那双常年干农活粗糙有力的手。
捏住了她的上下唇,冰冷的针尖就那么硬生生地刺穿了她的皮肉!
剧烈的、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抽搐,却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疼痛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粗糙的麻线穿过皮肉时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一针,又一针……鲜血顺着针眼和嘴角流了下来,滴在她破旧的衣襟上。
那种痛苦,超越了肉体。
就在董三妹缝了三四针,还想继续的时候,隔壁听到动静实在看不下去的王婶冲了进来。
看到这惨状,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推开了状若疯魔的董三妹,颤抖着手。
小心地剪断了麻线,抱着几乎昏死过去的她,流着泪骂董三妹“不是人”、“要遭天谴”。
那一次,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嘴唇肿得老高,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差点没熬过来。
是王婶偷偷给她送了点水和吃的,她才捡回一条命。
从那以后,她的嘴唇上就留下了几个不易察觉的、浅浅的白色疤痕印记,而她也更加沉默,几乎不敢在董三妹面前发出任何声音。
白晓婷放下手,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比起嘴唇被缝合的痛楚,眼前的舆论风暴,又算得了什么?
她关掉手机,不再去看那些喧嚣。
童年的经历告诉她,眼泪和哀求换不来任何怜悯,只有绝对的实力和狠厉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卧室映照得一片明亮,白晓婷开始冷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有条不紊,只挑选那些真正有价值、易于变现的珠宝和资产文件。
离婚已成定局,她必须为自己和两个儿子的未来,攫取足够的筹码。
指尖拂过一件件璀璨夺目的首饰,她的思绪却飘回了几年前。
在她还是保时捷销冠,决心将林天纵这个顶级目标拿下时,她就做过详尽的功课。
网络上关于林天纵的报道不少,而与他名字纠缠最深的,便是金静。
林天纵和金静是大学同学,曾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
但林家这样的传统豪门,如何看得上一个“抛头露面”的小说家?
即便金静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头脑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在林家老一辈看来,依然是“戏子”一流,上不得台面,林家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两人因此多次争吵、分手,又多次复合。
金静性格骄傲,不愿完全屈从林家,而林天纵作为继承人,也有他的责任和束缚。
网友讨论林天纵如何为金静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如何在她新书发布时包下整版广告庆贺,他们又是如何在家族的阻力下痛苦挣扎……
白晓婷不得不承认,金静身上有一种她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浸淫在书香和才华里的清冷与洒脱。
白晓婷用平板电脑再次点开了金静离婚后参与的第一个深度访谈,这是她第二次观看了。
屏幕上,金静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素颜,头发松松挽起,坐在一个充满书香气的客厅里。
她没有刻意卖惨,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
连白晓婷都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女人,很难不喜欢甚至佩服这样的金静。
她不是那种依附男人的藤蔓,她有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和事业王国,她的痛苦和觉醒,都带着一种智性的光芒。
访谈中,金静谈及了她的前夫刘海宁,一位家境优渥、也在科技领域颇有建树的富豪。
她提到恋爱时的甜蜜,她说想他了,他会立刻抛下工作,飞去英伦国度假的她身边。
可结婚后,仿佛变了个人。
“有一次我们吵架,我赌气离家出走,住在酒店里。我以为他至少会打个电话,或者来找我。”
金静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结果没有,他视若无睹,该开会开会,该打球打球。最后,还是我自己灰溜溜地回去了。”
白晓婷能想象那种落差,但她知道,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真正击垮金静的,是生育之后。
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
初为人母,她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中,亲力亲为,哺乳、换尿布、陪玩、早教……她感觉自己为家庭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几乎搁置了挚爱的写作。
“但我前夫觉得,我最大的贡献,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金静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然后,她说到了那个决定性的“猕猴桃时刻”。
那是无数个疲惫夜晚中的一个,白天照顾两个孩子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她看到有人送来的一箱猕猴桃,需要挑选出明天给家人吃的。
“我女儿喜欢吃全熟的,甜腻腻的那种;儿子喜欢半甜的,带点酸味;”
“我前夫呢,他喜欢酸甜适中,硬度刚好的。”
金静描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就一个个地挑,一个个地捏,按照他们的喜好分门别类放好。”
“最后,箱子里只剩下一个猕猴桃。我拿起来一看,那个果子已经局部变软,甚至有一点要腐烂的迹象,散发出微微的、不太好闻的气味。”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镜头,目光清亮而锐利。
“那一刻,我拿着那个臭掉的猕猴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凭什么呢?’”
“凭什么忙了一天,照顾完所有人的情绪和需求,到最后,我就只配吃这个臭掉的水果?”
“我是什么贱人吗?我就活该得到最差的、甚至是坏掉的东西?”
“就是那个瞬间,”金静斩钉截铁地说,“我下定决心,必须离婚。”
访谈的最后,她轻描淡写地提到,离婚后,儿子归前夫刘海宁,女儿跟了她。
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痛苦,反而有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白晓婷关闭了视频,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对金静的佩服,也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看,即便是金静这样有才华、有资本、看似掌握了自己人生的女人,一旦陷入婚姻。
尤其是豪门婚姻,依然可能被忽视、被物化,被理所当然地要求牺牲,最后只分到一个“臭掉的猕猴桃”。
这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绝不要指望从婚姻,尤其是从男人那里,获得真正的尊重和公平。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握在手里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金静选择离婚,是找回自我和尊严。
而她白晓婷,不仅要离婚,还要攫取足够下半生和她两个儿子挥霍的资本和保障。
她没有金静那样的才华和清高,她只有从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心机、狠劲和对金钱权力的渴望。
她不是在追求金静那样的“新生”和“自我实现”,她是在进行一场赤裸裸的掠夺。
爱上一个人没啥了不起。
能在一场注定失败的婚姻里,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掠夺资源,然后潇洒转身,去寻找真正的、由自己掌控的“岁月静好”,那才了不起。
林天纵,等着吧。
我可不是金静,不会只满足于拿着一个“臭猕猴桃”离开。
我要的,是你果园里最甜、最多的那些果实,连果树,我都要砍走几棵。
白晓婷和林天纵相识时,金静刚刚与富豪刘海宁传出订婚消息。
她一度天真地以为,老天终于眷顾了她这个从小在泥泞里打滚的苦命人。
那时,她是保时捷的销售冠军,面对客户,她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世: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凭借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早早踏入社会,但出淤泥而不染,努力、干净、向上。
她真的以为,是老天终于眷顾,是她的美貌和精心营造的“自强不息灰姑娘”人设,打动了身处云端的林天纵。
她甚至一度沉迷于自己编织的童话——看,他为了我,顶住了家族的压力,他一定是爱我的。
尤其是,林天纵为了娶她,确实顶住了家族内部的不少压力,那种“非你不可”的强势和为她对抗世界的姿态。
让她在沉迷于他财富与权势,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灰姑娘童话里,虽然内心清楚自己更爱他的钱和权势,但时间久了,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林天纵。
现在回想,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是林天纵精心布置的陷阱上,最诱人的那层伪装。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了一起。
她,白晓婷,或者说刘来弟,根本不是什么灰姑娘。
他选中她,与爱情无关,只与“可控”和“好用”有关。
第一个裂痕,出现在她发现那份关于“刘来弟”的调查报告时。
那一刻,她才知道,林天纵并非被她吸引,而是像挑选商品一样,评估了她的“优点”(美貌、情商)和“缺点”(致命的过往把柄),然后选中了她这个“易控”的目标。
她的自强不息,在他眼里恐怕只是“便于管理”的注脚。
真正让她看清全局的,是那些关于金静的蛛丝马迹。
林天纵书房里上锁的抽屉,他特定日子里的走神,他与金静作品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及,最重要的是,金静离婚后,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死灰复燃的蠢蠢欲动。
她彻底明白了。
林天纵娶她,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刺激订婚的金静,或许只是为了找一个听话、有把柄的“临时演员”来报复家族拆散他和金静。
他需要一个“妻子”,一个看似完美、实则有着致命把柄、易于掌控、绝不会纠缠的“花瓶”,来向金静证明
——看,没有你,我随时可以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更“听话”的女人结婚生子。
而她,恰好符合所有的条件:惊人的美貌,足以充当门面;
不堪的过去,确保她不敢造次;无依无靠,离了他便一无所有。
多么完美的选择。
而现在,金静恢复了自由,他林天纵,林家未来的掌舵人,怎么能还有一个“不清白”、有着“污点”过去的妻子?
那个关于“刘来弟”的过去,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她头顶。
她知道,以林天纵强势冷酷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他会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她,逼她“识趣”地、主动地提出离婚。
好让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去追求他的白月光。
她不想被动挨打!
凭什么她要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日夜担心那把剑何时落下?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他来裁决?
既然横竖都是一刀,那不如由她来挥出这一刀!
她要亲手掀翻这盘由林天纵制定规则的棋!
把桌子掀了,把棋盘砸烂,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下面的肮脏与算计!
只有把水彻底搅浑,只有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她才能在一片混乱中,重新制定规则,掌握主动权!
所以,当那个“匿名爆料”出现时,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将照片和过去交给媒体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提前引爆了这个炸弹,打乱了林天纵可能酝酿已久的、用于逼迫她就范的计划。
她让他从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变成了被迫和她一起站在舆论火山口的共犯。
现在,局面乱了,林天纵被动应战,傲龙集团股价波动,外界议论纷纷……这才是她想要的谈判环境。
不再是林天纵施舍般地给她一笔“遣散费”,而是她,白晓婷,要在这个由她制造的混乱战场上,为自己和儿子们,杀出一条血路,夺取最大的战利品!
没有什么老天眷顾,没有什么灰姑娘童话。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与反算计的战争。
林天纵想把她当抹布一样扔掉,好去追寻他的白月光?
可以。
但怎么扔,扔了之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必须由她说了算!
而这一次,她不仅是参与者,更是规则的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