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苍蝇。
原来在他心里,我满腔的爱意和担忧,不过是苍蝇的嗡鸣。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眉眼,看着他薄情的嘴唇。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他对我不是这样的。
他会温柔地看着我,听我说话。他说,薇薇,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种很奇妙的默契,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当时还以为,那是爱情的心有灵犀。
现在我才明白,他真的能听见我的心声。
这不是天赋,是诅咒。
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凌迟。
【心声:沈聿辰,你听得到,对不对?你一直都能听到。】
我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他似乎是被我这片死寂的心声惊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
「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沈聿辰,你是不是觉得很吵?」我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心声:我的爱让你觉得很吵,对不对?我的关心让你觉得是负担,对不对?因为你能听见,所以你觉得廉价,觉得厌烦,所以你才这么对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像是被人戳穿了最不堪的秘密。
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
「顾薇薇,我警告你,别再用你那些恶心的想法来揣测我!」
「我没有揣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爱苏晴,我知道。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就听不见我这里的噪音了?所以你宁愿陪着她,也不愿意回家?」
【心声:距离远了,你就听不见了,对吗?所以你总是躲着我,所以你从不带我出席任何重要场合,所以你连家都不愿意回......因为只要靠近我,我的心声就会像魔音一样钻进你的脑子......】
沈聿辰的身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有震惊,有恼怒,还有一丝狼狈。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笑一声。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在这里自取其辱?」
「苏晴回来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上了楼,将我一个人丢在这片狼藉和冰冷里。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这意味着,我这个正牌妻子,该退位让贤了。
那一晚,我把凉透的饭菜倒进了垃圾桶,连同我那颗卑微到尘埃里的心,一起。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苏晴回国后,沈聿辰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浑身酒气,对我视而不见。
他不再对我发火,也不再骂我。他只是无视我。
他学会了用沉默来对抗我心里的「噪音」。
而我,也渐渐学会了沉默。
我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心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心声:今天天气不错。】
【心声:该浇花了。】
【心声:晚上吃什么呢?】
我的心声变得像一张白纸,平淡,无趣。
我能感觉到,沈聿辰在我身边时,那种烦躁感似乎减轻了。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极端的厌恶,而是一种审视。
他似乎在奇怪,为什么那只嗡嗡叫的苍蝇,突然安静了。
直到那天,我因为胃痛晕倒在了浴室。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那边很吵,有音乐,有笑声,还有苏晴娇俏的声音:「聿辰,谁啊?快来喝酒呀。」
我的声音气若游丝:「聿辰......我......我肚子好痛......在......在浴室......」
【心声:救救我......我好难受......沈聿辰......救我......】
这是我昏迷前,对他发出的最后一次求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见他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
「顾薇薇,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没空陪你演戏,你自己打120吧。」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我的世界,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旁边坐着的是我的闺蜜,林晓。她眼睛红肿,看到我醒来,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薇薇!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穿孔,再晚送来一会儿就危险了!那个王八蛋沈聿辰呢?你都这样了,他都不来吗?!」
我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原来,在他心里,我连演戏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我的生死,在他那里,抵不过苏晴的一句劝酒。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心声:......】
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了。
从那天起,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为沈聿辰发出过任何声音。
出院那天,沈聿辰没有来。
我一个人办好了手续,回到了那个被称之为「家」的牢笼。
他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我。
看到我回来,他站起身,习惯性地皱起了眉。
大概是又准备好迎接我心里那些或悲伤或怨恨的「噪音」了。
但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他问,语气冷淡。
「离婚协议书。」我回答,声音同样平静。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财产我一分不要,我只想尽快办完手续。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我转身上楼,开始收拾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当我拖着箱子下楼时,沈聿辰还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可怕。
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听」。
听我的心声。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因为那里,已经是一片死寂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