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后第三年,魔尊突然能听见我墓碑的吐槽声。
“魔尊大人,这是夫人的忌日,您......”
“滚。”
他冷眼扫过那座孤坟,三年来从未踏足半步。
直到这天夜里,他醉酒路过,忽然听见一道清脆女声——
“狗男人,又装深情!当年老娘替你挡天劫的时候,你搂着白月光的手倒是挺紧啊?”
魔尊瞳孔骤缩,猛然回头。
荒坟寂寂,只有他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啧,现在知道来看我了?”
那声音继续嘲讽。
“我告诉你,地府的孟婆汤我都喝了十八碗,就是忘不掉你这张欠揍的脸!”
他颤抖着抚上墓碑,终于确认——
这是他死去的道侣的声音。
而更可怕的是,墓碑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
“重生倒计时:三天。”
“PS:魔尊大人,这次换我虐杀你了哦~”
1.
三更梆子刚敲过一轮,玄夜魔尊踉跄着走在荒草丛生的山道上。
烈酒烧得他眼眶发烫,手中提着的琉璃盏里,百年陈酿洒了一路。
“主上,前面就是......”
随侍的魔将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罡风掀翻在地。
“本座说了,谁都不准跟来。”
玄夜一脚踢开歪斜的墓碑。
那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潦草地刻着“罪妇苏氏”四个字。
三年前仙魔大战。
他的道侣苏映雪为护魔宫结界,硬生生受了九重天劫。
而当时他在做什么?
玄夜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却冲不散记忆里那抹鹅黄色的身影——
青梧仙子昏倒在他怀里时,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正在渡劫的苏映雪。
“狗男人,又装深情!”
玄夜手中的酒盏突然炸裂。
他猛地转身,魔气横扫过整片坟地,惊起一群夜鸦。
“谁?!”
夜风呜咽着卷过坟头,那声音却更清晰了:
“当年老娘替你挡天劫的时候,你搂着白月光的手倒是挺紧啊?”
玄夜死死盯着那座孤坟,指节捏得发白。
这是苏映雪的声音,连骂人时微微上扬的尾音都分毫不差。
“映雪......”
他单膝跪在坟前,掌心贴上冰冷的石碑。
三年来第一次,他认真打量这个草草堆起的土包——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连坟头都被野狗刨了个洞。
“啧,现在知道来看我了?”
墓碑里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讥诮。
“我告诉你,地府的孟婆汤我都喝了十八碗,就是忘不掉你这张欠揍的脸!”
玄夜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大婚那日,苏映雪也是这样盘腿坐在喜床上,晃着脚丫子骂他:
“玄夜你这个王八蛋,下聘礼居然用捆仙索绑我!”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
好像是冷着脸说:“本座要的是青梧,你不过是个替身。”
夜露渐渐打湿了玄夜的衣袍。
他鬼使神差地开始拔坟头的杂草,却听见那声音突然哽咽:
“你知不知道......天劫劈下来的时候有多疼?”
玄夜的动作僵住了。
记忆里最后见到苏映雪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她站在结界中央,七窍都在流血,却还对他笑:
“玄夜,你看,我比青梧有用多了......”
当时他说了什么?
“闭嘴,你也配提青梧的名字?”
“魔尊大人!”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梧仙子提着灯笼匆匆赶来。
“您怎么在这种晦气地方......”
玄夜头也不回地挥袖,青梧顿时被魔气掀飞数丈。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坟头最后一株杂草,突然摸到墓碑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借着月光,他看清那是一行未干的血字:
【重生倒计时:三天】
【PS:魔尊大人,这次哦~】
青梧在远处哭喊:“师兄!你醒醒!那妖女早就魂飞魄散了!”
玄夜却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呕出一口血。
他想起苏映雪死后的第七日,魔宫突然地动山摇——
她在世时亲手栽的十八棵凤凰木,一夜之间全部枯死。
“主上!仙门打过来了!”
又有魔将惊慌来报。
玄夜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
三年来第一次,他结了个复杂的手印,给这座坟施了最坚固的守护结界。
“传令。”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底泛起猩红,“开启万魔血祭大阵。”
既然她已经死了,那我就让三界为她殉情。
2.
血月当空,我在忘川河边数着日子。
孟婆舀了第十九碗汤递到我面前:“丫头,喝了吧。那负心人,不值得你记着。”
我望着汤里浮动的记忆碎片——
玄夜捏着我的下巴说:“你笑起来不像青梧”。
玄夜当众扯落我束发的玉簪说:“青梧从不用这等俗物”。
玄夜在青梧忌日逼我跪在雪地里说“你该替她去死”......
“婆婆。”
我推开汤碗,“我怕忘了这些,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忘川水突然翻涌,映出人间景象——
玄夜正跪在我的坟前,墨发凌乱,衣袍沾满酒渍。
多可笑,活着的时候他从不正眼看我,死了倒来装深情。
“狗男人!”
我忍不住骂出声,惊起岸边一片鬼火。
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个雨夜。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回魔宫,想告诉玄夜仙门埋伏的消息。
却看见殿内红烛高烧,青梧正偎在他怀里把玩那枚玉佩——
我留给救命恩人的信物。
“师兄,这玉佩好生别致。”
“你喜欢便拿去。”
玄夜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横竖不过是些阿猫阿狗送的。”
我蜷缩在窗下呕血,天劫留下的伤疤火辣辣地疼。
明明是我在秘境里救了他。
明明是他抓着我的手说:“以万里红妆相聘”,怎么就成了青梧的功劳?
“苏姑娘?”
判官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出:“您用全部功德换的‘诛心咒'已生效。”
我望向水镜——
玄夜心口浮现出和我当年一样的伤痕。
真好啊,他终于也尝到剜心之痛了。
“还有两日。”
我摩挲着腕间锁魂铃:“该回去收网了。”
忘川水突然剧烈翻腾,映出玄夜挥剑劈开我棺椁的画面。
当他发现里面只有一套染血的嫁衣时,竟生生折断了本命魔剑。
“映雪......”
他跪在空棺前嘶吼的样子,比我死那天狼狈多了。
我轻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泪如雨下。
那嫁衣上绣的并蒂莲,是我熬了三十个夜晚才绣成的。
每扎一针,我都对自己说:“再忍忍,万一他喜欢呢?”
“丫头。”
孟婆突然指着水镜惊呼:“他在用禁术!”
只见玄夜割破手腕,以血为墨在魔宫地面画阵。
那是上古秘术“溯光阴”,施术者要承受时光逆流之痛,十死无生。
“疯了......”
我浑身发抖:“他竟想回到过去?”
水镜突然炸裂,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玄夜决绝的眼神。
他对着虚空轻声道:“这次,换我来爱你。”
我猛地站起来,锁魂铃疯狂作响。
不对,这不对!我要的是他痛不欲生,不是......
忘川水突然倒灌,无数记忆碎片将我淹没。
在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判官叹息:
“痴儿,你可知他当年是故意认错人?仙门的噬心蛊,就下在那枚玉佩里啊......”
3.
我睁开眼时,满室都是血腥味。
“姑娘醒了?”
一个陌生侍女正在拧帕子,“您昏迷三天了,宗主说......”
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今日是何年何月?”
侍女吓得打翻了铜盆:“玄、玄冥历七百三十二年......”
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回到死前第三年,刚被玄夜强娶回魔宫的那日。
指尖掐进掌心,真实的痛感让我想大笑。
上一世直到魂飞魄散,我才从判官那里得知真相——
玄夜当年是发现玉佩被仙门下了噬心蛊,才故意认错救命恩人。
“宗主到!”
殿门轰然洞开,玄夜一袭墨袍踏着月光而来。
那张让我爱恨交织的脸,比记忆中还要年轻几分。
他身后跟着鹅黄衣裙的青梧,腰间果然挂着那枚玉佩。
“你就是师兄新娶的替身?”
青梧歪头打量我,眼下泪痣在烛光中格外刺眼:“果然有几分像......”
我低头掩住眼底的讥诮。
上一世就是这句话,让我傻傻地模仿了她三年。
“抬头。”
玄夜冰凉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记住,你的眼睛只能看本座一人。”
多熟悉的台词。
上一世我为此欣喜若狂,以为他终于愿意看我。
现在才明白,他是在防止我发现魔宫结界上的裂痕——
那是仙门奸细做的手脚。
“妾身记住了。”
我露出温顺的笑,指甲却悄悄掐破了掌心。
玄夜似乎怔了怔,随即扔下一套白衣:“换上,明日随本座祭天。”
待他们离去,我立刻扯碎那套衣服。
上一世我就是穿着这身去祭天,被仙门刺客当成了青梧。
玄夜明明看见箭矢射来,却选择先护住真正的青梧。
“姑娘别哭......”
侍女慌张地递来帕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真奇怪,明明已经恨透了他,为什么心还是会疼?
夜深人静时,我摸出枕下藏着的金剪。
上一世我乖乖交出所有利器,这次却不会了。
剪尖划过食指,我在床幔上画了道血符——
这是后来在鬼市学到的禁术,能暂时屏蔽噬心蛊的感应。
“玄夜。”
我对着虚空轻喃,“这一世,我要你亲眼看着最珍视的一切......”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抹去血符,却见玄夜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
“喝了。”
他将药碗抵到我唇边,“安神的。”
我盯着碗沿若隐若现的金纹——
是噬心蛊的子蛊!
上一世我当补药喝了三年,最后毒发时痛得生生抠断十指。
“烫。”
我佯装乖巧:“凉些再喝。”
玄夜眯起眼,突然掐住我两颊硬灌。
药汁顺着下巴流到锁骨,烫出一道红痕。
他拇指重重擦过那块皮肤,眼神晦暗不明。
“记住。”
他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冷得像雪:“你只是替身。”
殿门关上后,我立刻抠喉咙吐出了药。
看着地上蠕动的金色蛊虫,我竟笑出了眼泪。
多可笑,上一世我以为的虐恋情深,原来从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
我赤脚走到廊下,望着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暴雨。
就是这场雨夜,青梧会“偶然”发现我锁骨的月牙疤,然后......
“找到了!”
娇呼声从身后传来。
4.
青梧举着灯笼冲进雨幕,“师兄快看,她这里有和信物一样的印记!”
玄夜的身影在回廊尽头浮现,手中玉佩在闪电中泛着青光。
我故意让衣领滑落,露出那道为救他留下的疤痕。
暴雨中的重逢,多适合埋葬爱情。
暴雨如注,青梧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这不可能!”
她死死拽住玄夜的衣袖,“师兄,我才是......”
玄夜却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锁在我锁骨处的月牙疤上。
我故意在雨中瑟缩了一下,让那道疤更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是当年在幽冥秘境,我为救他被噬魂兽所伤留下的。
“都退下。”
玄夜的声音哑得可怕。
青梧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魔气直接掀飞出院子。
侍从们慌忙退避,转眼间暴雨里就只剩我们二人。
“解释。”
他掐住我脖子将我按在廊柱上。
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暴戾,“这道疤哪来的?”
我任由窒息感漫上眼眶,笑得凄艳:
“魔尊不是说过......是妾身幼时贪玩......”
“撒谎!”
他突然松开手,扯开自己衣领——
同样的月牙疤痕在他心口处泛着诡异的红光。
“噬魂兽留下的伤疤会随救命恩人的心跳变色,你现在心跳得很快啊,苏、映、雪。”
我猛地僵住。
这个秘密连判官都没告诉我!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我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多讽刺,前世我到死都不知道,原来他早就认出这道疤。
“为什么假装认错人?”
我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玄夜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寒冰还冷:
“你以为仙门为什么能精准伏击本座?”
他拾起地上玉佩。
“噬心蛊就种在这里,只要本座对真正的恩人动情,蛊虫就会发作。”
雷声轰鸣,我忽然想起上一世魂飞魄散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第二章
玄夜抱着我的尸身,心口破了个大洞,无数金色蛊虫从里面爬出来......
“所以这三年......”
“本座每时每刻都想掐死你。”
他指尖抚上我脖颈,力道却轻得像羽毛。
“你可知看着心爱之人却要装作厌恶,是何种滋味?”
暴雨突然变得滚烫。
原来那些折辱,那些冷眼,都是他演给暗处眼线看的戏码?
那我受的委屈算什么?
我流的血泪又算什么?
“玄夜。”
我揪住他湿透的衣襟,笑得像个索命的恶鬼。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他瞳孔骤缩。
“是万蛊噬心哦。”
我贴着他耳畔轻语。
“你亲手喂的安神汤,我喝了整整三年。”
玄夜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那些血落在地上,竟化作无数扭动的金色蛊虫。
“不可能......”
他跪在雨水中疯狂翻找,“本座明明......”
“明明换了无毒的药?”
我亮出藏在袖中的金剪,“可青梧每次都会偷偷加料呢。”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院墙上青梧怨毒的脸。
她手中还握着装蛊虫的琉璃瓶,见我们看来,转身就逃。
玄夜正要追,却被我拽住:
“急什么?”
我抹去唇边血迹,“好戏才刚开始。”
寝殿方向突然传来巨响。
我们赶过去时,只见青梧被倒吊在房梁上,我提前布下的缚仙索正闪着红光。
她腰间玉佩炸得粉碎,露出里面嗡嗡作响的母蛊。
“师兄救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是这个贱人设计......”
玄夜抬手就是一道魔焰。
青梧惨叫一声,右臂瞬间化为焦炭。
“这一击,是替映雪还你的。”
他掐住青梧脖子,“三年前仙门宴上的毒酒,是你调换的吧?”
我冷眼看着这对“青梅竹马”反目,心里竟没有半分快意。
原来复仇最苦涩的,是发现那些伤害本可以避免。
“玄夜。”
我轻声问,“若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推开我吗?”
他背影僵了僵,却没有回答。
5.
青梧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玄夜松开手,她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
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瞪得极大。
到死都不相信会被青梅竹马了结性命。
“映雪......”
玄夜转身时,嘴角又溢出一缕黑血。
我下意识要上前,却在看到他心口蠕动的金线时猛地刹住脚步。
那是噬心蛊发作的征兆——
前世我死前,体内爬出的就是这种金线。
“别过来!”
他突然厉喝,魔气在周身形成屏障,“去查她的储物镯。”
我蹲下身摘下青梧的镯子,神识探入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卷金线,每卷都缠着诛仙砂。
和我前世绣嫁衣用的材料一模一样。
“这些是......”
“诛仙砂。”
玄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太近了。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血腥味。
“绣进嫁衣里,穿够九九八十一日,就能让人魂飞魄散。”
我浑身发抖。
前世那件嫁衣,我正好穿了八十一天。
最后毒发时,还以为是玄夜下的毒手。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玄夜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他心口的金线已经蔓延到脖颈,像无数细小的蚯蚓在皮肤下游走。
“走......”
他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去找......床柱......”
我冲回寝殿,发现他刚才跪着的地方用血画了道传送阵。
指尖刚触到床柱,整张雕花大床就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密室。
密室里挂着一件和我前世那件一模一样的嫁衣。
只是金线绣的并蒂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嫁衣旁悬浮着记忆水晶,显示的画面让我如遭雷击——
画面里玄夜深夜潜入我房中,正小心翼翼地从嫁衣上拆金线。
他每拆一寸,皮肤就被灼烧得冒出黑烟。
而枕上的我睡得正熟,完全不知道有人为我承受着诛仙砂的反噬。
“蠢货......”
我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是泪。
回到院中时,玄夜已经蜷缩成一团。
那些金线爬满了他整张脸,在眼角凝成血泪。
“解药呢?”
我掰开他紧握的拳头,“青梧肯定留了后手!”
玄夜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
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我:“滚......你不配......”
我愣住了。
这语气太熟悉,和前世折辱我时如出一辙。
“还在演?”
我气笑了,“噬心蛊都发作到......”
话未说完,一道剑光突然擦着我耳畔飞过。
青梧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仙门掌教清虚子!
“果然没骗过你。”
老者惋惜地看着玄夜,“本座就说,这丫头活着终成祸患。”
玄夜突然暴起,魔气化作巨蟒扑向老者。
可清虚子只是轻挥拂尘,那些魔气就消散无踪。
“别白费力气了。”
清虚子慈爱地摸摸玄夜的头,像在安抚不听话的孩童。
“噬心蛊发作时越动情,死得越快。”
他转向我,笑容和蔼得令人毛骨悚然,“丫头,知道为什么非要你死吗?”
我本能地后退,后背却撞上结界。
清虚子慢条斯理地展开卷轴,上面赫然是玄夜的命格批语:
【天魔之体,情劫为锁。弑情证道,可破九天。】
“他每次动情,修为就会暴跌。”
清虚子慈祥地解释,“只有亲手杀死所爱之人,才能突破瓶颈。”
我如坠冰窟。
所以玄夜那些折辱,那些冷眼,都是在......
保护我?
“可惜啊,”清虚子突然叹气。
“这小子宁肯自毁修为也不肯杀你。”
他拂尘指向玄夜,“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玄夜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口型对我重复:“杀了我。”
清虚子笑着递来一柄匕首:“用这个,刺中心脏。他死,你活。”
我接过匕首,在老者欣慰的目光中——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你......”
清虚子大惊失色。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我竟笑了。
因为我看见玄夜心口的金线全部转向。
如饥似渴地扑向我的血——
那是噬心蛊在吞噬同源毒素。
“老东西......”
我咳着血沫咧嘴,“你忘了......我也穿着毒嫁衣......活了八十一天......”
玄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周身魔气暴涨。
清虚子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遁走,却被一道血色雷霆劈中天灵盖。
“本座的女人。”
玄夜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你也配动?”
这是我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6.
黑暗中有滚烫的液体灌入喉咙。
我呛咳着醒来,发现玄夜正割腕喂血。
他的左臂已经血肉模糊,腕骨都露了出来,可新的伤口又立刻覆上。
“住手......”
我虚弱地去推他,却摸到两个坚硬的东西——
他额间生出了一对漆黑的龙角!
玄夜见我醒了,赤红的竖瞳微微收缩:
“别怕,这是魔尊完全体。”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非人的回响。
我这才发现身处血池,四周漂浮着仙门修士的残肢。
清虚子的头颅就挂在池边,双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
“你昏迷了三日。”
玄夜用龙角轻碰我额头,一段记忆直接传入我脑海——
他抱着我血淋淋的身体杀上仙门,龙角每生长一寸就屠一峰。
最后在诛仙台找到解药时,我心跳已经停止。
是他在我胸口植入半颗魔丹,才吊住这口气。
“为什么......”
我抚上心口新生的魔纹,“前世你明明可以......”
龙尾突然缠住我的腰肢。
玄夜俯身舔去我锁骨伤疤上的血渍,尖牙刺破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因为本座发现,比起天下苍生......”他的舌尖卷走血珠,“更舍不得你疼。”
这句话像一把刀捅进心脏。
我想起前世魂飞魄散时,他在魔宫废墟里抱着我的嫁衣喃喃自语:
“本座错了,你要的从来不是天下......”
血池突然沸腾。
我心口的魔纹发出刺目红光,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玄夜脸色骤变,龙鳞瞬间覆满全身:“不好!诛仙砂在激活你体内的......”
剧痛打断了他的话。
我蜷缩着惨叫,感觉脊椎正在断裂重组。
恍惚间看见自己指尖生出利爪,手臂覆上青鳞——竟是要化龙!
“坚持住!”
玄夜用龙尾缠住我四肢,“你血脉里的封印要破了!”
原来我并非凡人,而是被封印的青龙后裔。
诛仙砂本该让我魂飞魄散,却阴差阳错融化了血脉封印。
“啊——!”
我仰头发出一声龙吟,屋顶被声浪掀飞。
月光下,一对翡翠般的龙角破额而出,比玄夜的更加晶莹剔透。
混沌中,清虚子的头颅突然开口:
“丫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它诡异地笑着,“仙界早就......”
玄夜一爪子拍碎了那颗头,但已经晚了。
我听见九天之上传来沉闷的雷声——
是升仙劫!而且比普通天劫恐怖百倍!
“双龙现世,天道不容。”
玄夜化出完全形态,漆黑的龙身盘踞如山。
“映雪,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记住......”
劫云中劈下第一道雷霆时,他用龙躯将我整个裹住。
我听见鳞片碎裂的声音,闻见皮肉烧焦的气味,却被他护得毫发无伤。
“放开!”
我拼命挣扎,“我能扛住!”
玄夜却缠得更紧。
第二道、第三道雷霆接连落下,他的龙鳞开始大片脱落。
当第九道紫霄神雷劈下时,他突然化回人形,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深看我:
“记住,你活着,本座才不算输。”
说完,他一把将我推下云端!
“不——!”
我眼睁睁看着他迎向最后一道金色劫雷,那是专门针对天魔的诛魔雷。
雷光吞没他的瞬间,我腕间的锁魂铃突然炸裂。
一缕残魂飘入我眉心——
是前世魂飞魄散时,他偷偷收集的我的一魄!
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日日夜夜,他都在用心头血温养这缕残魂。
原来那些折辱背后,是他一遍遍在密室对着嫁衣说“对不起”。
劫云散去后,天空飘起血雨。
我跌跌撞撞爬向那具焦黑的身体,颤抖着贴上他残缺的龙角。
“玄夜,你听好......”
我咬破舌尖,以血为契画下禁术,“我要逆转时空回到最初。这一次,换我来护着你。”
龙族禁术发动时,我最后看见的是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仿佛在说:傻丫头,本座等的就是这句话。
7.
血契完成的瞬间,时空开始扭曲。
我死死攥着玄夜焦黑的手,看着周围景象如褪色的画卷般剥落。
当刺目的白光散去时,扑面而来的是幽冥秘境特有的腐土气息。
“这是......”
我踉跄着站稳,发现正站在初遇玄夜的那片沼泽边。
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我循声跑去,拨开灌木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
年轻的玄夜正被三头噬魂兽围攻。
左腹已经撕开一道狰狞伤口。
而躲在树后的青梧,正偷偷往玉佩上涂抹金色液体!
噬心蛊!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前世玄夜不是认错人,而是拿到玉佩时就中了蛊毒!
“小心!”
我冲出去时已经晚了。
玄夜被噬魂兽的尾巴扫中,重重摔在我脚边。
他手中玉佩飞了出去,正好被青梧接住。
“师兄别怕!”
青梧矫揉造作地扑过来,“我救你!”
玄夜意识模糊间抓住她的手,噬心蛊的金线瞬间顺着他指尖爬入经脉。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从清明变成混沌——
就像前世看我时那种冷漠。
“姑娘是......?”
他皱眉问我,仿佛从未相识。
我强忍心痛,装作路过修士:“在下青云门苏映雪,恰巧......”
“青云门?”
玄夜突然变脸,一掌将我击飞,“仙门的走狗!”
后背撞上树干时,我竟笑了。
多么讽刺,前世他因噬心蛊不得不疏远我。
今生又因仙门身份直接敌视。
命运像个恶趣味的轮回,每次都让我们站在对立面。
“师兄,这妖女鬼鬼祟祟......”
青梧添油加醋。
玄夜掐诀召出魔焰,却在看到我锁骨处的月牙疤时突然僵住。
他心口的噬心蛊金线疯狂扭动,显然在压制他的记忆。
“你......”他
按住太阳穴,表情痛苦,“我们是不是......”
“初次见面。”
我打断他,悄悄捏碎藏在袖中的血符。
这是重生前就准备好的,能暂时屏蔽噬心蛊的感应。
玄夜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盯着我的伤疤,又看看青梧手中的玉佩,突然冷笑:“有意思。”
青梧脸色微变:“师兄,我们该回......”
“急什么?”
玄夜一把扣住她手腕,“师妹不觉得,该解释下玉佩上的金粉吗?”
我趁机打出第二道血符。
符文化作流光没入玄夜后心。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但眼神彻底恢复了锐利。
“噬心蛊。”
他抹去血迹,魔气化作锁链捆住青梧,“仙门好大的手笔。”
青梧突然诡异一笑:“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她身体开始膨胀,“归墟之门即将打开,双龙必须......”
“闭嘴!”
玄夜一把拧断她脖子,但为时已晚。
地面剧烈震动,远处山峰轰然崩塌,露出漆黑的虚空裂缝。
无数触手般的黑影从裂缝中伸出,所过之处生灵尽灭。
“归墟守门人。”
玄夜拽着我疾退,“她故意激我杀她!”
我猛然想起清虚子的话——
双龙相争会打开归墟。
所以前世仙门处心积虑让我们反目,就是为了今天!
“联手?”
我化出青龙真身。
玄夜跃上龙背,黑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本座左你右,封了那裂缝!”
双龙交缠着冲向虚空,龙息混合成璀璨的光柱。
就在即将击中裂缝时,我忽然察觉玄夜在悄悄偏移方向——
他想独自承担反噬!
“休想!”
我一尾巴把他抽开,加速冲向裂缝,“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苏映雪!”他的怒吼响彻云霄。
我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笑着没入黑暗。
归墟之力开始撕扯我的龙躯,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玄夜崩溃的表情。
值了,我想,至少这次,是我先放手......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一道黑影紧随而来。
玄夜竟自断龙角,强行破开归墟之力抓住了我的爪子!
“蠢龙。”
他满身是血地把我往外推,“本座说过......”
归墟深处突然传来巨大吸力。
我们被一起卷入漩涡的刹那,玄夜用断角在我眉心刻下魔纹:
“记住,无论轮回多少次......”
黑暗吞噬了未尽的话语。
8.
归墟的黑暗没有尽头。
下坠时,玄夜始终紧握着我的手。
断角的伤口不断渗血,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轨迹。
“怕吗?”
他在我耳边问,声音被扭曲成奇怪的频率。
我摇头,龙角蹭到他下巴:“有你在,地狱也去得。”
玄夜突然笑了。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的笑容。
黑暗突然被刺目的金光撕裂。
我们摔进一座悬浮的青铜宫殿,殿中央盘踞着巨大的龙骨。
每一节脊椎都刻满古老符文。
“这是......”
我触碰龙骨,瞬间被拉入幻境——
万年前,初代魔尊为护道侣,以龙骨为代价封印归墟。
画面最后定格在玉石俱焚的刹那,那魔尊的脸竟与玄夜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玄夜抚过龙骨上的刻痕,“本座的血脉记忆被封印了。”
龙骨突然发出嗡鸣,无数光点汇聚成虚影。
那是个与我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额生青龙角,腕缠锁魂铃。
“后辈,终于等到你们了。”
她声音带着亘古的回响,“噬心蛊不是毒,是龙族的情契。”
我如遭雷击。
所以玄夜当年不是中计,是自愿种蛊?
“情契分生死两蛊。”
虚影继续道,“中生蛊者承受痛苦,中死蛊者代受死劫。”
她看向玄夜,“你这傻孩子,当年为何不说?”
玄夜沉默地摩挲我锁骨伤疤。
前世记忆突然清晰——
原来我魂飞魄散那日,他心口的洞不是蛊虫反噬,是死蛊发作!
“所以......”
我声音发抖,“你一直在替我死?”
“本座乐意。”
他捏我龙角,“谁让你蠢得总往刀口上撞。”
虚影笑着消散,龙骨化作流光没入我们体内。
归墟开始崩塌,时空乱流中,玄夜突然将我压进怀里。
“听着。”
他额头抵着我的,龙角相交发出金石之音。
“回去后立刻去魔宫禁地,那里有......”
乱流将我们冲散。
最后的触感,是他把断角塞进我手心的温度。
再睁眼,我跪在熟悉的桃林里。
手中断角变成了一把钥匙——是魔宫禁地的龙血玉钥!
禁地石门开启时,灰尘簌簌落下。
石室中央的水晶棺里,静静躺着前世的我的尸体。
棺盖上刻着一行小字:
【爱妻映雪长眠处,玄夜每日泣血之所】
四周墙壁刻满壁画,记录着玄夜在我死后做的所有疯狂事:
杀上仙界、逆转时空、甚至不惜碎魂为我聚魄......
“找到你了。”
我猛地回头。
玄夜倚在门边,衣襟敞开处露出心口疤痕——
那是死蛊留下的印记。
“这次,别再比本座先死了。”
他伸手将我拉进怀里,龙角相碰的瞬间,整座魔宫响起古老的龙吟。
后来仙门史书记载:玄夜魔尊与青龙圣女大婚那日,双龙交缠直上九霄。
有人看见他们在云间交换龙珠,也有人听见魔尊说——
“生生世世,你逃不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