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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他猛地掐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环顾着这栋奢华却冰冷空洞的别墅,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她真的走了。
不是欲擒故纵,不是闹脾气。
是彻底地、决绝地,从他薄之衍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他皱了皱眉,陆南星为什么要走呢?他明明那么爱自己。
薄之衍站在空荡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中央,醉意被一种尖锐的不安彻底驱散。
她竟然真的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闷棍,敲得他头昏眼花。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残留着陆南星的痕迹。
空气里仿佛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而不是许漾喜欢的浓烈香水味。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试图驱散那点莫名其妙的慌乱。
陆南星爱他。这件事,薄之衍从未怀疑过。
六年的朝夕相处,她看他的眼神,专注得像盛满了整个星河;她为他挡枪时义无反顾的背影;失去孩子后那无声的眼泪;甚至在蛇窟被救出来后,第一眼看到他时,那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痛楚的依赖......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不可能。
薄之衍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快速拨通了那个他曾经可以倒背如流、却鲜少主动拨出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冰冷的、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从他头顶浇下。
空号?
她连号码都注销了?
一股无名的火气混合着一种更深的不安猛地窜起。他几乎是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对着手下厉声咆哮:“查!给我把陆南星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挂了电话,他像一头困兽般在客厅里踱步。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早已被一种焦灼的清醒取代。
他坐不住,干脆抓起车钥匙,冲出了门。
司机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不敢多问。薄之衍报出一个地址——港城老城区,那个他手下最后汇报的、陆南星租住的破旧小区。
车子在狭窄的街道穿行,最终停在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下。楼下空地上,那口被他当做“贺礼”送来的漆黑棺材还孤零零地摆在那里,蒙上了一层灰,显得格外讽刺和碍眼。
他下车,敲响了房东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一脸刻薄相的中年男人,见到是他,吓得腿都软了:“薄、薄少......”
“她呢?”薄之衍没心思跟他废话,声音冷得像冰。
“走......走了啊!那天您......您来过之后,她就收拾东西走了!再也没回来过!”房东忙不迭地回答,恨不得对天发誓。
薄之衍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但没有。只有纯粹的恐惧。
他不死心,又去了陆南星可能去找工作的几家琴行(他记得她虽然手废了,但偶尔还会去听),去了她曾经喜欢去的一家安静的书店,甚至去了港城几家知名的医院(他想到了她手臂上的伤)。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
“没见过陆小姐。”
“很久没来了。”
“没有叫陆南星的病人就诊记录。”
每一次否定,都像在他心头压上一块巨石。那份笃定她只是闹脾气、最终会回来的自信,正在被一点点碾碎。
他开始回忆更多细节。
回忆她最后一次见他,在婚宴上,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和决绝。
回忆她在他面前,用左手一笔一划写下“祝薄先生和许小姐百年好合”。
回忆在酒吧,她宁愿承受羞辱,也绝不向他开口求救的沉默......
那些他当时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是她“又当又立”的把戏,此刻回想起来,却带着锥心刺骨的意味。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是欲擒故纵?
她是真的......想离开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痛楚。
他想起许漾发来的那段视频,想起自己当时随口说的“倒是可以”。
当时只觉得是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圈子里惯常的调笑,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是怎么把她六年的深情和付出,轻飘飘地定义为“可以送人”的玩物?
他是怎么在她一次次受伤后,还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爱,并笃定她永远不会离开?
悔恨如同迟来的潮水,汹涌地漫上心头,瞬间将他淹没。他靠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以为他养着的是一只温顺的金丝雀,折断了翅膀,只能依靠他生存。
可现在,这只雀儿宁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飞离他的牢笼。
而他,直到彻底失去的这一刻,才惊觉——
原来不是她离不开他。
是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那份毫无保留的爱,以至于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真的转身离开。
“南星......”
他低哑地唤出声,车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恐慌,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