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肩膀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李云烟的神经。
宋尧在捅完那刀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李云烟咬着牙，愤怒久久没法散去。
她失去了两个孩子。
在三年前小产后，医生就跟她说过。
她的子宫已经受损，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陆凌惊慌失措地捂着她肩膀的伤口，满脸担忧。
“我们报警吧，宋尧敢这么对你，我们报警告他家暴，他肯定会被净身出户。”
李云烟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也对不起宋尧。
所以那天跟他说过三刀的承诺。
“这次之后，我跟他就两清了。”
她说着这话，可脑海中闪过宋尧离开的背影时。
心里一时之间有些难受。
小儿子的骨灰盒被陆凌摔烂在地上。
那些尸骸都碎了一地，被风吹得半点都不剩了。
自己作为孩子的母亲，说到底是心疼的。
在把乐乐的骨灰安顿好后，她就小心翼翼地捧起跟骨灰混杂在一起的泥土。
就像孩子死的时候。
小小的一个，原本为数不多的骨灰，此时此刻也已经没了。
李云烟有点后悔了。
刚刚是不是就该阻止一下陆凌。
看着李云烟的举动，陆凌知道她心软了。
立刻声音哽咽地说着。
“乐乐也是你的孩子。他出生的时候，软软的小小的。”
“可是现在......我知道宋尧一直记恨我。但他太过分了。”
面对陆凌的好，李云烟脸上的愧疚淡了几分。
他说得没错。
当初小儿子的死，虽然是自己造成的。
这三年她每天都在赎罪，每天都做着噩梦。
自己虽然有错，但宋尧千不该万不该。
也不能让自己错过和乐乐的最后一面。
如果那时候接通电话，那时候有她在的话。
乐乐也许就不会死。
李云烟将泥土放回了有些破烂的骨灰盒里。
她打算找个地方重新安葬。
做完这些事，她站在原地很久。
失去两个孩子，让她的命都没了半条。
她不想回家见宋尧。
所以跟着陆凌回到了以前的房子。
她小心翼翼收拾着乐乐生前的物品。
又她跟陆凌带孩子拍的全家福。
还有她给乐乐买的玩具汽车，上学背的书包，生日买的滑板......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了。
李云烟抱着乐乐的遗物，泪流满面。
陆凌站在一旁，不断安抚。
“烟烟，跟宋尧离婚吧，我们复婚。”
“乐乐最想要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6
李云烟没有理会陆凌的提议。
她把陆凌赶了出去，把自己关在了乐乐的房间里。
她摸上了肩膀上的绷带。
想起在墓园时，宋尧放下的狠话。
李云烟抿了抿嘴，她想给宋尧发信息，道个歉。
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再好好跟他谈谈。
毕竟李云烟从来没想过要和他离婚。
李云烟是个好面子的人。
她已经二婚了一次，不可能再三婚。
到时候会被她身边的人笑话的。
李云烟有些头疼欲裂，她翻找着抽屉找医药箱。
乐乐平时身体不好，所以她买的药都会放到箱子里。
在打开医药箱的时候，李云烟的手指一僵。
她有些慌张地打开了放在医药箱最底层的病历单。
病历单是被撕碎后重新粘在一起的。
上面的抑郁症刺痛了李云烟的双眼。
那是乐乐的病历单。
乐乐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
她为什么不知道。
陆凌从来没跟她提过。
她开始翻着床头柜，果然找到了一瓶白色的药罐。
从网上搜索的时候，确认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李云烟脑袋嗡嗡作响，猛地起身就准备去问陆凌儿子的病是怎么回事。
但离开时手机的信息提示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那是李云烟从前给乐乐买的手机。
告诉乐乐，如果他想自己了，随时用那个手机号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她跟陆凌离婚这么久了。
乐乐的电话号码也从来没想过。
有时候问起他，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陆凌对他很好。
李云烟从来没有怀疑。
她只是一直觉得，乐乐之所以身体弱，都是因为陆凌一个大男人不懂照顾孩子。
李云烟拿起了手机。
里面什么软件都没有，只有相册是满满的上千张。
每一张，都是乐乐身上的伤。
他在每一张照片下，都备注了，是什么原因受伤。
【因为没忘记给爸爸做饭，爸爸用刀子在我手臂划了一刀。】
【看到宋叔叔发的有关妈妈的朋友圈，爸爸用烟灰缸砸了我的脑袋。】
【想偷偷用手机联系妈妈，爸爸用皮带抽了我。】
上千张，从她把乐乐交给陆凌后。
几乎每天他都在被陆凌打。
为什么她从来没发现过？！
李云烟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
她想起每次被陆凌叫来后，乐乐几乎都在房间里睡觉。
每次她来，都是陆凌霸占她，不让她离开。
李云烟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又点开了一份视频，时间就是乐乐去世那天的时间。
视频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却听到了乐乐求救的声音。
“妈妈救救我，我好疼。”
“爸爸在我的饭里加了花生碎，我没吃，他硬是塞给我吃。”
“他说只有这样，妈妈才会回来。”
“可是妈妈和宋叔叔很幸福的，不要回来，爸爸会打人......”
“妈妈我快死......”
7
视频戛然而止，随后就是陆凌的咒骂声，殴打声。
还有乐乐的哀求声，到最后彻底寂静。
手机顺着李云烟的掌心掉在了地上。
她的心脏剧烈抽痛着，捂着胸口跪坐在地。
李云烟不断喘着粗气。
她以为，乐乐是误食了花生，所以才会导致过敏死亡。
她下意识把一切都认为是陆凌不会照顾孩子。
从来没想过，陆凌会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在孩子身上下手。
而这些，她一直被陆凌瞒着。
不是乐乐不愿意向她求救。
而是只要求救被发现，乐乐会被打得更惨。
李云烟颤抖着手，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全都传送到自己的手机里。
她踉跄站起身，直接冲出了乐乐的房间。
陆凌还在厨房，为李云烟做晚饭。
他看到李云烟出来，脸上立马出现了笑容。
“饿了没，我给你做了晚饭。吃完我们可以去海边散散步......”
对于乐乐的死，他好像没有一点伤感。
原本的伤心难过，在李云烟回来后就都消失了。
“是不是你给乐乐喂的花生碎？”
李云烟的声音很沙哑。
陆凌微微一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的，乐乐是误食的花生碎，我没有及时发现......”
他立刻低下了头。
“都怪我，不会照顾人，如果我再用心点的话，乐乐就不会这样了。”
“可说到底都是宋尧不好。如果不是他逼你，不准你跟我通电话，乐乐就能见你最后一面了。”
又是这样。
李云烟的指甲深深陷阱掌心。
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好像每次说到这种话题，陆凌总会把矛盾转移到宋尧身上。
李云烟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直接砸在了陆凌头上。
陆凌哀嚎了一声，捂住了额头涌出的鲜血。
“李云烟！你疯了？”
“儿子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李云烟厉声高喊着，她指尖颤抖，指着乐乐的手机屏幕。
“当初我是因为信任你，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只想让乐乐在你身边。”
“我才主动放弃了抚养权。”
“可是你干了什么？你虐待他，殴打他，给他强塞了花生碎，让他过敏死亡。”
“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李云烟的理智彻底消失，她用力掐着陆凌的脖子。
自己儿子死得那么惨，这个畜生又凭什么活！
陆凌的力气很大，他一脚踹开了李云烟。
李云烟的后腰撞到了桌角，尖锐的疼痛让她脸色发青。
陆凌面色涨红，死死瞪着李云烟。
“我是他爸爸，他犯了错我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再说了，就他最矫情，吃什么都过敏，不过就是一点花生，死了也是他自己不争气！”
李云烟哆嗦着嘴唇，看着眼前的陆凌。
她又想起了宋尧。
因为乐乐的死，她做了很多错事。
她背叛了诺言，没有保护好小儿子的骨灰。
原来这一切都是陆凌想看到的。
他就是要看到李云烟跟宋尧反目成仇。
被李云烟发现后，陆凌也懒得装了。
“谁让你要跟我离婚，离婚之后又那么快跟宋尧结婚。”
“你肯定是早就出轨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把火发泄到乐乐身上。”
李云烟深吸了一口气。
“陆凌，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8
李云烟开着车，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门没有锁，就这么敞开着。
可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云烟呆呆站在原地，邻居探出了脑袋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李小姐啊，我以为你跟你老公一切走了呢。”
“不是说搬家了吗，你老公早就离开啦。”
李云烟身体晃了晃。
“搬家？什么搬家？”
邻居有些疑惑看着李云烟。
“这房子你老公都卖了，不就是搬家了吗。”
李云烟心跳漏了一拍。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赌气没有给宋尧打过电话。
但此时听了邻居说的事情，再也控制不住。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号好几次都输错。
可是宋尧没有接。
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机械音。
李云烟不肯放弃，接连打了几十个，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肩膀上的疼痛都在告诉她。
这一次的宋尧不会再原谅她了。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陆凌挫骨扬灰，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李云烟，这是第三刀，我们两清了。”
宋尧的声音还不断回荡在她脑海中。
找不到宋尧，李云烟只能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之后又委托律师，要给乐乐讨回一个公道。
可在李云烟离开后，陆凌早就失去了踪影。
这期间，李云烟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一方面是陆凌逃跑，另一方面是宋尧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一周后，她终于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是李女士吗？我们找到宋先生了。”
......
再次见到姜云烟是在警局。
那天离开后，我本想一走了之。
但我跟她终究还没有离婚，所以在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准备跟姜云烟说清楚。
我把准备好多的离婚协议递到她面前。
“这三年里你没有兑现过一个承诺，如果你不想打官司的话。”
“把离婚协议签了，你净身出户，我们好聚好散。”
李云烟听了我的话，她张了张嘴，所有的解释都哽在喉头。
她努力扬起唇角，却笑得比酷还难看。
“阿尧，我错了。乐乐的死不怪你，是陆凌他家暴，殴打孩子，给乐乐喂了花生碎......”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打断了李云烟的话，不想听她说这些。
“你纵容陆凌砸烂了儿子的骨灰，这件事我还没有跟你算清楚。”
“你如果不愿意签字，我们就法庭上见。”
“哦对，你还忙着给乐乐一个公道呢，陆凌人也找不到，应该没精力跟我打官司吧。”
面对我不仅人情的话，李云烟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她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泪水涌了出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她又跪在了我面前，不断磕头。
就像三年前一样。
她以为我还会心软。
可是心软的前提是爱。
三年前，我放不下她，所以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时间让我看清了。
李云烟是不会改的。
“李云烟，除了签字和打官司，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我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李云烟像是一下失去所有力气，她双腿瘫软在地。
“我们......只能这样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她呜咽着，颤抖着手，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
我一把夺过那份文件。
也没有看她一眼，就大步离开了警局。
身后的哭声撕心裂肺，我却觉得无比轻松。
如果三年前我狠心跟她离婚。
或许儿子还能安稳的长眠。
可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李云烟失去了乐乐。
我也永远失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