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是说好了要让外婆死在医院里的吗？
你们怎么又把她弄回家里来了？
我跟你说，外婆要是死在家里，这房子可就不值钱了，也不好卖呢。”
拿着钥匙的女人叹了口气：“唉，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说了也不算，还得听你舅舅他们的。”
母女俩把菜提进厨房，然后就关上大门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一眼，躺在客厅角落里的姜淑芳。
姜淑芳不由得苦笑，这个外孙女是她的第一个孙子辈，从小她就喜欢得紧。
每次上街，只要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姜淑芳都会买回来给她。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赵明丽至少有三百天是跟着姜淑芳他们一起吃住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她身边娇养着长大的外孙女，也跟她妈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姜淑芳的视线落在了电视柜上的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上那个笑意盈盈、满脸幸福的她，是那么的愚蠢，那么的扎眼。
她爬起来把照片取出来撕碎了扔进马桶里。
“哗啦。”那张碍眼的全家福终于转着圈的从马桶里冲走了。
姜淑芳念叨着：“好好好，烂人就得进粪坑。
还有我这个蠢货，也活该进粪坑。”
听见钥匙开大门的声音，姜淑芳连忙躺回客厅的地垫上，闭着眼睛装睡。
两天前，姜淑芳昏倒在地下室里，儿女们把她送进了医院，随后又放弃治疗拉回了家。
他们把姜淑芳安置在了客厅的地板上，接受亲朋好友们最后的探望。
姜淑芳知道，这些白眼狼都盼着她赶紧咽气呢，那她偏不死！
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那个家务活全包，对她言听计从的宋国庆，竟然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周小兰勾搭了一辈子。
就连骨灰都早就和周小兰合葬在一起了。
要不是两个儿媳妇吵架说漏了嘴，那她可能到死都要被蒙在鼓里了呢。
只是这宋国庆都死了十年了，姜淑芳这满腔的仇恨也没地方报，简直憋屈死她了。
二儿子宋启华那沙哑的声音响起，“咦，大姐跑哪里去了？
怎么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呢？”
三儿子宋启军立马就嚷嚷起来：“大姐也真是的，说了老太太跟前不能离人，她非不听。”
二儿子蹲下身，伸出手指在姜淑芳的鼻子边试了试。
“没事，还活着呢。
放心吧！老太太最疼爱的大哥和小妹还没有到，这口气她肯定是要吊着的。”
二儿子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宋启萍的声音：“咋啦？
我刚才买菜回来咱妈还好好的呢。”
“没事没事。
不过，姐你最好还是让姐夫去接送孩子吧，横竖也没有几天了。
你说，这老太太要是死的时候，身边没个人，那咱们几个可不好交差呐。”
三儿子说话间就坐到了姜淑芳右边的凳子上。
“啪，”打火机的声音，随即就传来了呛鼻子的烟味。
姜淑芳被烟呛得直咳嗽，不得不睁开眼睛。
“妈，你醒了。”宋启萍朝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你看，我去接外孙，还顺路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和芝麻酥呢。”
见姜淑芳盯着袋子，宋启萍连忙把袋子放到了一边：“妈，你现在不能吃。
这个是给你买的供品，等你走了，我给你供墓碑前去。”
“咳.....咳.....”姜淑芳咳得喘不过气来。
“老三，去门外抽吧，呛到妈了。”
二儿子说着举起手就想要给姜淑芳拍背。
姜淑芳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就是这个闷声不吭气的二儿子，在姜淑芳去砸宋国庆的墓碑时，动手扇了她好几个耳光不说，还按着她的头给宋国庆和周小兰的墓碑磕了好几个响头呢。
最后，更是在小姑子宋国梅的建议下，把她关进了地下室。
姜淑芳想不通，这个外表和宋国庆一样憨厚老实的儿子，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心肠呢？
要知道，自从二儿子两口子双双下岗后，她没少补助他们一家呐。
开餐馆拿了八万，两个月就倒闭了。
买车拿了七万，就连加油的钱都要来找她要。
就因为补贴了他们两口子，老三媳妇都有好几年不踏她的门了。
二儿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对她下死手？
姜淑芳懒得去想了，左右不过是遗传了宋国庆这个人渣的基因罢了。
她还是留着一口气，等着会会国外那两个好大儿吧。
见姜淑芳一副抗拒他的样子，二儿子也不装了。
他起身坐到左边的凳子上，玩起了手机。
门口又传来了赵明丽的声音：“三舅，你怎么站在院子里呢？”
三儿子“嘿嘿嘿”的笑了笑：“明丽，你出差回来了呀？”
“嗯，我刚回来。
我外婆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三儿子咳嗽一声：“还是老样子，不死不活的。”
赵明丽苦着脸：“唉，那还得打持久战......”
话音未落，宋启萍手里拿着一把菠菜就跑到厨房门口：“哎哟，明丽你小点声，你外婆醒着呢。”
赵明丽走到墙角蹲下身，拍了拍姜淑芳的胳膊。
“外婆，我来看你啦。”
见姜淑芳不睁眼，赵明丽索性坐在枕头边，跟姜淑芳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出差时的趣闻轶事。
要不是一个小时前，听到了她说的话。
那姜淑芳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她肯定还会觉得心安，至少还有一个是好的。
如今，姜淑芳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辈子都活在谎言和背叛里了。
尽管已经和儿女们撕破了脸，哭过、闹过、心痛过，但姜淑芳仍然没法释怀。
趁着赵明丽上洗手间的功夫，三儿子走过来拍了拍姜淑芳的手。
“妈，你这小洋楼想好了要怎么分了吗？”
姜淑芳不睁眼，他就自顾自地说着：“妈，你知道我们为啥要瞒着你，听我爸的话把他跟周小兰合葬吗？”
没有人接话，三儿子接着说道：“那就是因为，当初老房子拆迁时，你偏心！太偏心了！”
“两百五十万的拆迁款呐！
你给了大哥和小妹两百万，只剩五十万让我和二哥、大姐三个人分。
你怎么可以偏心成这样子呢？”
姜淑芳听到这里，缓缓地睁开眼，用袖子擦了擦三儿子喷在她脸上的口水。
这才看向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