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被踹得“哐哐”作响,粗暴又急躁。
宁才人和裴琰对视一眼,心都提了起来。
裴琰刚把最后一块地砖严丝合缝地按回去,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砰!”
这次不等裴琰开门,一声巨响,门闩被直接踹断,破烂的木门向内敞开,夹着雪粒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
张顺尖嘴猴腮的脸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手里空空如也,连个食盒都没提。
显然,他不是来送饭的,是来收尸的。
张顺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当他看到站在屋子中央、活生生的一大一小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过于震惊下,他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还没死?”
宁才人下意识地将裴琰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则扶着墙,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毫无血色。
“托公公的福……还……还剩一口气。雪太大了,饿得不行,就……就啃了些树皮,总算是熬过来了。”
裴琰立刻上前扶住她,小脸惨白,嘴唇干裂,配上脸上那两道锅底灰,看起来比之前更可怜。
张顺看着他们这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心里的火“蹭”地就冒了起来。
没死。
这两个贱骨头居然没死!
刘总管许诺给他的那个御膳房的差事,岂不是泡汤了?
一想到那份唾手可得的美差就这么被两个贱骨头耽搁了,张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刘总管那边要的是结果,人没死,他的功劳就没了。
“福气?你们的福气在后头呢!真他娘的晦气,冻死个把人还得咱家跑两趟!”
他越想越气,指着两人骂道:“还吃树皮,两个丧门星,怎么不吃点雪填填肚子,也好早死早超生!”
他不甘心,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想找点由头发作,可这屋里家徒四壁,连个能踢的凳子腿都缺了一根。
他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只能指着两人骂骂咧咧:“不是吃树皮吗,外头管够!你们就继续吃,吃到开春,咱家正好来给你们收骨头!”
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转身就要离开。
裴琰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
就在这时,床板底下,忽然传来“哐当”一声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声音不大,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却格外清晰。
是那个小暖锅的盖子没放稳,滑下来了。
裴琰的心跳漏了一拍,宁才人更是瞬间白了脸。
张顺刚迈出去的脚,停在了半空中。
他慢慢地转过身,三角眼里闪着狐疑的光,视线直勾勾地钉在了那张破旧的床板上。
“什么动静?”
宁才人扶着桌角的手指攥得死紧,强作镇定地说:“没……没什么,许是……是老鼠。”
“老鼠?”张顺冷笑一声。
这冷宫穷得耗子都得含着眼泪搬家,哪来的老鼠?
他心里正愁没法跟刘总管交代,这一下,倒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他眯起眼睛,一步步朝着那张破床走了过去。
“咱家倒要看看,是什么金贵的老鼠,藏在这床底下。”
完了。
裴琰和宁才人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
床板底下,藏着他们所有的秘密。那只精巧的暖锅,还有没吃完的肉干和粮食……
任何一样东西被发现,都是滔天大祸。
凭空出现的物资,根本无法解释,他们会被当成妖怪或者盗贼,下场只会比冻死饿死更惨。
乔橙在屏幕外也快急疯了。
“祖宗!我的小祖宗!你们藏东西能不能走点心!”
她对着手机屏幕干着急,自从知道游戏角色会永久死亡,她看裴琰就像看易碎的宝贝疙瘩。
这张顺要是发现了东西,告到上头,崽崽和宁才人还有命吗?
就在张顺的手即将碰到床沿的瞬间,游戏屏幕中央,那个熟悉的鲜红感叹号再次疯狂闪烁起来!
【叮——紧急任务触发!】
【张顺的疑心已起,请立刻合成并投放两只‘凶猛的硕鼠’,为角色制造混乱,转移其注意力!加油!‘鼠’你最棒!】
【倒计时:5、4、3……】
又来?!
乔橙来不及吐槽狗策划的恶趣味,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点进了合成界面。
这次的消消乐盘面上,除了常规的方块,还多了几个活蹦乱跳的老鼠图标。
乔橙手忙脚乱,对着屏幕一通疯狂点击!
冷宫里。
张顺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裴琰和宁才人煞白的脸,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他弯下腰,伸出干瘦的手指,就要去掀那块床板,手指已经碰到了床板的边缘。
裴琰的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让咱家瞧瞧……”
张顺的手指用力,正要掀开床板——
“吱——!”
两声尖锐的叫声突然从床底响起!
紧接着,两团黑影“嗖”地一下从床下窜了出来!
张顺只觉得脚面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两只肥硕得油光水滑的大老鼠,正死死地咬着他的布鞋,尖利的牙齿甚至已经穿透了鞋面!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张顺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拼命甩着腿,想把那两个活像长在脚上的东西给踢下去。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混乱,裴琰动了。
他趁着张顺手舞足蹈的空当,手探入床底,将那个滑落的锅盖悄无声息地往里推了推,塞进了一堆杂物后面。
宁才人也立刻反应过来。
她颤巍巍地挡在床前,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带着哭腔:“公公!公公小心!我们这儿……这儿老鼠多,饿疯了什么都咬……”
张顺哪还听得进她说什么。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感觉脚上还残留着那恶心滑腻的触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狼狈地拍打着身上沾的灰,再看这间阴森破败的屋子,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自己,处处透着邪性。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他看也不敢再看床底一眼,指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宁才人和裴琰,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一瘸一拐地逃出了屋子,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直到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院外,宁才人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浑身发软。
她知道,这冷宫里就算有老鼠,也都是些饿得皮包骨头的,绝不可能长成刚才那副模样。
又是神仙,一定是那位神仙又救了他们。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她捂着胸口,双手合十不停地小声念叨。
裴琰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看向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镜面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可他知道,神在。
谢谢你。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