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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一当天,妹妹被绑架,绑匪要求一小时内交赎金。
我妈余曼青却抱着手机付尾款,说跨店满减优惠券马上就失效了。
我跪下求她先救妹妹。她却嫌我挡了信号。
“急什么,今天你弟弟的兴趣班能便宜一千块呢!错过了你赔我钱吗!”
我抢过手机想转账。
她反手一巴掌把我锁在门外。
“付完这单我就报警!我看你妹妹能不能等得起这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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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双程念在我们手上,给你一小时,准备五十万。”
“敢报警,就等着给她收尸。”
我来不及挂断电话,就疯了一样冲进客厅。
我妈余曼青正戴着防蓝光眼镜,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
“妈!不好了!念念被绑架了!”
我妈头都没抬,只是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手指在购物车和结算页面来回切换。
“绑匪要五十万,让我们一小时内转过去!”
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但只是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了一丝余光瞥向我。
“五十万?”
“现在这些骗子,胃口越来越大了。”
“不是骗子!
“他们知道念念的名字,还拿着念念的粉色小钱包,他们......”
我妈敷衍地摆摆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津贴马上就要过期了......”
“哎呀,这个满800减100的券还没用......”
我看着她悠闲的样子,心急如焚地催促她。
“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那是你女儿的命啊!”
“大呼小叫什么?”
她终于不悦地抬起头,皱紧了眉头。
“你妹妹一个学生,谁会绑她?”
“肯定是她同学搞的恶作剧,想骗点钱花花。”
“万一是真的呢?我们赌不起啊!”
我妈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拍,声调陡然拔高。
“那就更不能给了!”
“你是不是傻?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种事绝对不能惯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我的神经。
绑匪的警告言犹在耳,我不敢想象妹妹正在经历怎样的恐惧。
看着我妈那张写满“精明”与“算计”的脸,一股深切的绝望涌上心头。
我“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裤腿,泣不成声。
“妈,我求求你了,你先救救妹妹吧!”
“钱没了可以再赚,念念要是出事了,我们这个家就毁了!”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可余曼青只是皱着眉,挪了挪腿。
“你跪在这儿干什么?起来!挡着我手机信号了!”
她嫌恶地踢开我的手,重新拿起手机,嘴里发出“啧”的一声。
“急什么,今天你弟弟的课外班报名能便宜一千块呢!”
“这可是全年最低价,错过了你赔我钱吗!以后耀祖的课你来补吗!”
弟弟......又是弟弟!
在她眼里,仿佛只有弟弟的未来是未来。
我和妹妹的性命都比不上一千块的优惠券。
我咬咬牙,猛地从地上窜起来,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我来转账!我给他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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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我妈反应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她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左脸瞬间麻木,耳边嗡嗡作响。
我被打得一个趔趄,手机也脱手飞了出去。
她捡起手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双今朝,我看你是疯了!还想动我的钱!”
“付完这单我就报警!我看你妹妹能不能等得起这五分钟!”
说完,她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猛地将我推出门外。
“嘭!”
防盗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紧接着传来反锁的声音。
“妈!你开门!你让我进去!”
我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铁门。
手心拍得通红,喉咙喊得沙哑,可门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我绝望地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发抖。
因为妈妈只想要儿子,所以小妹从小就是我带大的。
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念念去死!
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我瘫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我颤抖着手掏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绑匪!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钱准备好了吗?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之前更加阴冷。
“大哥,钱已经在准备了。”
“但是数额太大了,银行转账需要时间,您能不能再宽限一会儿?”
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少废话!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
“见不到钱,我就先剁掉这小孩一根手指头,给你们寄过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
“别!别伤害她!”
“我马上!我马上想办法!”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给我听不远处小孩的哭声。
“朝朝姐姐!救我!我好害怕!”
尖锐的哭声混着哽咽和抽泣,我的心也跟着颤抖。
听着手机挂断的忙音,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能再指望我妈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翻出通讯录,找到了我爸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嘈杂,像是在牌桌上。
“爸!救救念念!她被人绑架了!妈不肯给钱,她把我们锁在门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我爸为难又懦弱的声音。
“朝朝啊,你别急......”
“你妈都跟我说了,这肯定是念念那小贱人搞的恶作剧,想骗钱呢。”
“你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了不许给钱,我哪敢啊。”
我泣不成声地哀求。
“爸!求求你了!我听到绑匪的声音了!他们要撕票了!”
他却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敷衍和不耐。
“行了行了,你别添乱了,你妈正抢东西呢,别打扰她过双十一。”
“一个女孩子家,出什么事都不算大事!”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的爸爸和妈妈,没有一个人在乎念念的死活。
不!我不能放弃!
看着眼前紧闭的防盗门,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冲到楼道里,抄起角落里不知道谁家放着的消防斧。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锁的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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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惊动了整栋楼的邻居。
“哐当!哐当!”
我像疯了一样,一斧又一斧地砸着门。
很快,邻居们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
“这是怎么了?朝朝,你这是干什么啊?”
对门的张阿姨惊恐地问。
我一边砸门,一边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吼了出来。
“张阿姨!我妹妹被绑架了!”
“我妈为了过双十一买东西,不肯交赎金,还把我锁在外面!”
大家听完前因后果,都露出了震惊和同情的表情。
“天底下还有这种妈?”
“曼青疯了吧!买东西比女儿的命还重要?”
“孩子太可怜了!”
邻居们义愤填膺,纷纷帮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开门。
在众人的声讨下,门终于开了。
可门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余曼青竟然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微信亲戚群里的直播界面。
她对着镜头,满脸委屈,泪如雨下。
“家人们,你们看看啊!我这个当妈的有多难!”
“我辛辛苦苦熬夜抢购,不就是为了这个家能多省一分钱吗?”
“可我这个大女儿双今朝,她不但不体谅我,还想办法诬陷我!”
她指着我,声泪俱下。
“她说妹妹被绑架了,我第一时间就给学校打了电话!”
“老师说妹妹放学后跟一帮不三不四的男孩子们走了,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我这个当妈的能怎么办?她自己不学好,我能把她绑回来吗?”
“现在我这个大女儿,竟然想用这个借口,想从我这里讹钱去给她自己花!”
“不体谅妈妈的苦就算了,还要吸妈妈的血啊!这还有天理吗!”
周围的邻居们瞬间变了脸色,看向我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谩骂。
“朝朝怎么这样啊,真是个不孝女!”
“为了钱连自己亲妈都诬陷,太恶毒了!”
“余大姐你真可怜,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我百口莫辩,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余曼青一把拽进了家门。
门很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她一把夺走我的手机,狠狠一脚把我踹进卧室。
“今天这个双十一过不完,谁也别想出这个家门!”
卧室门被反锁,我看着墙上时钟的时针已经快要走完一圈,心急如焚。
绝望中,我看向房间里的四楼阳台。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赌一把!
我咬紧牙,刚准备爬上阳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警察!开门!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被绑架了!“
一定是刚才有邻居帮忙报了警!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听着。
妈妈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家门。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好好的,哪有什么绑架案。”
“肯定是刚刚邻居听了什么胡言乱语,瞎胡闹的!”
妈妈为什么不说实话!
她明明知道妹妹确实被绑架了啊!
我急了,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门外大喊。
“警察叔叔!我妹妹双程念真的被绑架了!绑匪让我们交出五十万!”
门外的警察显然听到了我的声音,厉声问我妈。
“屋里是怎么回事?”
余曼青的神色慌乱了一瞬,又立刻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开始抹眼泪。
“唉,警察同志,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这个大女儿,她......她有精神疾病,总是幻想家人被绑架。”
“她爸爸一直想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是我这个当妈的舍不得,才坚持在家养着。”
“这不,刚刚没看住,让她给跑出去了,这才说了胡话让邻居们误会了吧。”
我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谎言,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病!你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警察虽然半信半疑,但没有搜查令,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能提醒了我妈几句“有困难找警察”,就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客厅里传来我妈得意的冷笑。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竟然翻出我的手机,找到了绑匪的号码。
“我现在就给那几个‘劫匪’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真让我交赎金!”
她按下了拨通键,开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她就对着听筒破口大骂。
“我不管你们是谁!想从我这里拿钱?门儿都没有!”
“反正我不会为了那个臭丫头给你们一分钱!”
“女孩儿不值钱,你们爱撕票就撕票吧!正好给我省了一笔嫁妆!”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绑匪的雷霆之怒。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阵玩味的笑声。
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撕你女儿的票?”
“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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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绑的可是个男孩,穿着蓝色奥特曼限量款外套。”
“你再不给钱,这绝版的衣服可就要被染成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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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曼青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
蓝色奥特曼限量款外套......
那正是她去年双十一,掐着点、调了三个闹钟。
才从几万人手里抢到的,送给儿子双耀祖的生日礼物。
耀祖喜欢得不得了,一年到头总穿着。
今天早上,双耀祖也是穿着这件衣服,由我爸带着去游乐场玩的。
“不......不可能......”
她嘴唇哆嗦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但通话还在继续。
那个阴冷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
“看来你终于想清楚了?”
“你那大胖儿子可比女儿金贵多了吧?”
“最后五分钟,五十万,不然......”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因为余曼青已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耀祖!我的耀祖!”
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想给我爸打电话确认,可手指抖得根本按不对数字。
“快!快给你爸打电话!问他阳阳在哪儿!”
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进我的肉里。
我忍着痛,迅速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电话那头依旧是嘈杂的麻将声。
“又怎么了?不是说了别烦我吗?”
我爸的语气很不耐烦。
“爸!耀祖呢?弟弟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刚才说要去买个冰淇淋,我让他自己去了......怎么了?”
我爸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慌乱。
余曼青听到这话,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她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晕过去。
“转账!快!快转账!”
她回过神来,夺过自己的手机。
手忙脚乱地打开银行APP,想要给绑匪转钱。
这一刻,她终于想起了救人。
因为被绑架的是她视若珍宝的儿子。
可当她点开转账页面,输入金额五十万,点击确认时。
屏幕上却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
【单日转账超额,已达上限。】
她今天为了付那些双十一的尾款,早就把几个银行卡的单日限额用得一干二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不信邪地换了一张卡,结果还是一样。
她又想起另一张信用卡,可点开账单才绝望地发现。
那张卡的额度也刚刚被她用来支付一件貂皮大衣,已经所剩无几。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战果”,此刻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妈,报警吧!现在只有警察能救弟弟了!”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说道。
她尖叫着打断我。
“不!不能报警!”
“他们说了,报警就撕票!耀祖会死的!”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
“朝朝,你卡里有多少钱?先转给他们!妈以后双倍还你!”
我愣住了,随后面目扭曲地笑了起来。
我的卡里只有几千块,是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
而她,明明有钱,却为了那些所谓的优惠,亲手堵死了拯救自己儿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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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我心中五味杂陈。
“我卡里只有几千块,根本不够。”
“怎么会这么少?我每个月给你那么多生活费!”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确定了我在撒谎。
我惨然一笑。
她每个月是会给我和妹妹生活费。
但每次给了之后,不出几天,她就会以各种理由——比如“你弟要上补习班了”、“家里要买个新电器”,再把大部分钱要回去。
我没跟她争辩,只是冷静地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10。
“你干什么!”她一把打掉我的手机,“我说了不准报警!”
“现在除了报警还有别的办法吗?时间来不及了!”
“有!肯定有!”
她眼神疯狂地在屋子里扫视,最后目光落在了客厅柜子上摆放的几个首饰盒上。
那是她的宝贝,是她多年来攒下的金银首饰。
她冲过去,胡乱地将项链、手镯、戒指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布袋里。
“朝朝,你现在就去!去金店!把这些都卖了!快去!”
她把沉甸甸的袋子塞到我怀里,急切地看着我。
我拿着这袋沉甸甸的金子,只觉得荒谬至极。
现在去金店变卖首饰,一来一回,时间哪里还来得及?
她不是蠢,她只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依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精打细算”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妈,你清醒一点!绑匪要的是转账,不是黄金!”
“我不管!你快去!不然我打死你!”
她开始胡搅蛮缠,用力推搡着我。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家里的门铃被按响了。
余曼青一个激灵,以为是绑匪找上门来了,吓得躲到我身后。
我走过去,通过猫眼一看,门外是刚刚那几位警察。
应该是我爸,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报了警。
我急忙打开门。
“警察同志,快!我弟弟被绑架了!”
警察迅速进屋,开始了解情况。
余曼青看到警察,情绪彻底崩溃了,抱着一个警察的大腿嚎啕大哭。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他还那么小!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求求你们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是一个爱子如命的伟大母亲。
可我看着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警察很快根据我提供的绑匪号码和彩信照片,展开了技术侦查。
我爸也匆匆赶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惊慌。
他看到余曼青,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想理论。
“要不是你......”
余曼青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闭嘴!”
“要不是你看不住儿子,他会丢吗?你还有脸说我!”
夫妻俩当着警察的面就吵了起来。
我头痛欲裂,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负责的警官详细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包括我妈刚刚是怎么向警察撒谎污蔑我,从而耽误了报警的时间。
那位警官听完,看了岑曼青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一个技术警员抬起头,语气凝重地说道。
“定位到了,在城西一个废弃的化工厂。”
“但是......绑匪的手机信号,刚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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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曼青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信号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可能关机了,也可能......是手机被毁了。”
警官的表情很严肃。
余曼青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腿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我的耀祖......”
警察没有时间理会她的崩溃,立刻组织警力,准备前往那个废弃的化工厂。
为首的警官对我点头叮嘱道。
“家属留在这里等消息。”
“不!我要去!我要跟我儿子在一起!”
余曼青挣扎着要跟去,被我爸死死拉住。
看着警车呼啸而去,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走了。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余曼青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爸蹲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满脸颓丧。
我看着这个因为一个男孩而濒临破碎的家,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麻木的荒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的医院。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您好,请问是双程念的家属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是,我是她姐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双程念同学在学校组织的校外写生活动中,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导致了左腿骨折,现在正在我们医院急诊。”
“小朋友说自己的钱包里有家人的联系方式,但是被弟弟抢走了,我们联系了她的老师才找到了您。”
“麻烦家属过来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我愣住了。
妹妹左腿骨折?
我听到念念清晰地叫姐姐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
也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耀祖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在家就经常抢念念的饭吃。
我怕念念吃不饱,每天都在她随身携带的粉色小钱包里放点零钱,让她垫垫肚子。
没想到这点钱还是被双耀祖抢走了。
绑匪在游乐场绑架了一个穿着昂贵限量款衣服的小男孩。
从她兜里翻到了我妹妹的小钱包,以为这小男孩叫双程念,再加上小孩子的哭声难分性别。
这才让我和妈妈以为是妹妹被绑架。
而妈妈也是真的不在乎念念。
直到听到那件“蓝色奥特曼限量款外套”,她才慌了神。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如果她一开始就相信我,如果她没有为了那些优惠券而耽误时间。
如果她对念念有哪怕一丁点的亲情。
这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挂断电话,看着依旧在地上哭泣的余曼青把妹妹骨折住院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念念......骨折了?那......那耀祖呢?”
我冷冷地回答。
“绑匪真的把双耀祖绑走了。”
“如果不是你一直拖延时间,耀祖说不定早就获救了。”
余曼青的哭声停了。
她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无法置信的惊恐。
她终于明白了。
是她,亲手挂断了求救的电话。
并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向了深渊。
“不......不是的......”
她疯狂地摇着头,像是要甩掉这个可怕的事实。
“是你!都是你!是你听错了!是你误导了我!”
“如果不是你一直说是念念,我早就给钱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向我,对我又抓又打。
“是你害了我的儿子!你这个扫把星!”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的拳头落在我身上。
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心死了,身上再痛,又有什么关系呢?
8
我爸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拉开了状若疯癫的余曼青。
“你闹够了没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就在这时,警察回来了。
为首的警官脸色沉重,他身后跟着的警察,手里抱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小小的担架。
余曼青的目光触及那块白布,立刻尖叫一声,大哭起来。
“我们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撕票了。”
警官摘下帽子,沉痛地说道。
“绑匪有两个人,是惯犯,因为分赃不均内讧。”
“其中一个杀了孩子和同伙,然后自杀了。”
“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小时前。”
那正是余曼青抱着手机,为了一千块的优惠券而沾沾自喜的时候。
也是她把我锁在屋里,对我的哀求置若罔闻的时候。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余曼青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挣脱我爸的钳制,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小担架,一把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是双耀祖那张曾经活泼可爱的脸,此刻却是一片青紫。
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那件蓝色的奥特曼外套,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耀祖......我的耀祖啊......”
余曼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发出的哭声嘶哑而绝望。
她想去触摸儿子的脸,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爸看着儿子的尸体。
这个一向懦弱的男人,此刻双眼通红,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余曼青。
“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余曼青的头发,左右开弓,狠狠地扇着她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响着,一声比一声重。
“我让你抢!我让你贪便宜!为了那点破优惠券,你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你这个毒妇!你不是人!”
余曼青被打得嘴角流血,披头散发。
却像个木偶一样,不反抗,也不哭喊,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
“不是我......不是我......”
警察上前拉开了我爸,但为时已晚。
余曼青的精神,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突然开始大笑,笑声凄厉而诡异。
“哈哈哈......死了......都死了......”
她笑着笑着,又开始哭,眼泪和着血水从她脸上流下。
她指着我,眼神怨毒。
“是你!双今朝!是你克死了你弟弟!你就是个扫把星!”
“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
她说完,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水果刀。
我的妈妈此刻像头发了疯的野兽,向我冲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为我儿子报仇!”
9
寒光一闪,我甚至来不及反应。
身边的警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
从侧面将疯狂的余曼青扑倒在地,夺下了她手中的刀。
刀尖离我的腹部,只有不到几厘米的距离。
我惊出一身冷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余曼青被两个警察死死按在地上,却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和咒骂。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是她害死了我儿子!都是她!”
她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爸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如同闹剧般的一幕,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这个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土崩瓦解。
因为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且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余曼青被警察强制送往了精神病院。
我去医院看了妹妹,她的腿打了石膏,所幸没有大碍。
我没有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一切,只说妈妈出差了,爸爸在照顾。
她还不知道,一直欺负她的弟弟已经不在了,而她的母亲,也变成了一个疯子。
处理完弟弟的后事,我爸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朝朝,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你妈?”
他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祈求。
“她毕竟是你妈......”
我沉默了。
去精神病院的那天,天气阴沉。
我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了余曼青。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被剪得很短。
眼神呆滞地坐在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耀祖,别怕,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
“蓝色的奥特曼......妈妈给你付钱了......你看,购物津贴没过期......”
她时而对着枕头微笑,时而又流下眼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护士说,她每天都这样,把枕头当成自己的儿子。
谁要是想碰一下,她就会发疯一样地攻击别人。
她记得她为儿子抢到了新衣服,记得那些即将过期的购物津贴。
她唯独忘了,是她的自私和贪婪,亲手断送了儿子的性命。
也忘了,她还有一个被她抛弃、被她伤害的女儿。
我看着她,心中没有恨,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爸站在我身后,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一年后。
我办好了休学手续,带着妹妹双程念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城市。
我们租了一间公寓,虽然不大但是很温馨。
我找了一份兼职,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妹妹则安心养伤,准备复读。
生活虽然清苦,但我和妹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由。
我再也不用活在被忽视和被索取的阴影里,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偶尔,我会从老家亲戚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我爸妈的消息。
我爸卖掉了房子,用那笔钱给我妈治病,但收效甚微。
他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靠打零工度日,过得潦倒而孤苦。
他曾试图联系我,但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又是一年双十一,大街小巷都充满了购物狂欢的气氛。
妹妹看着手机上跳出的各种优惠信息,突然抬头问我。
“姐,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笑了笑,摇摇头。
“有念念在身边,就足够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对于我和妹妹来说。
最好的礼物,就是此刻的安宁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