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生,快得像废土上掠过的沙暴。
楚墟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指令,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眼神骤然失去焦点,变得一片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灵魂,连肩颈处因警惕而微微的紧绷都松弛下来,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贾…杰成。” 声音木讷平板,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勉强转动。
陈量身体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刮过楚墟的瞳孔和每一寸细微的面部肌肉,重复了李明的问题:“昨晚,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岗楼……和强子他们打牌。” 楚墟的回答毫无波澜,像是在背诵设定好的程序。
“今早,为什么私自离岗?”
“家里……婆娘催……催得紧。” 语气里刻意加入了一丝他的无奈。
“那起爆炸,是不是你干的?” 最后几个字,陈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杀意。
楚墟的“空壳”身体猛地一颤,幅度不大,却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他茫然地摇头,眼神空洞:“爆…炸?我…我不知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死寂在蔓延。
陈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楚墟僵硬、呆滞的脸上反复逡巡,试图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良久,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压迫感才缓缓泄去一线。
“过关了?”楚墟的心脏依旧平稳跳动,只是在最深处,一丝微澜悄然划过——99次的轮回,这点阵仗,还吓不倒他。
陈量将怀表合上,发出“啪”的一声。
楚墟听到这声音,立刻感觉到那种淡淡的、令人头脑发沉的迷雾悄然散去。
于是他“顺从”地甩了甩头,那空洞的眼神如同蒙尘的镜子被擦拭干净,瞬间恢复了清明,但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看向陈量,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春秋大梦。
“陈量,这就是你的恪守的‘规矩’吗?”只是楚墟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前世他对陈量做过大量的功课,比陈量自己吃的盐都多,太了解这家伙了——除了没想到他手里竟然捏着个催眠类的收容物【惑心怀表】,这倒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而这些调查得出的结论:陈量这家伙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认死理。
前世,这货晋升成了B级觉醒者,却依旧对他那个资质平平的长官朱炳柳马首是瞻,就因为朱炳柳早年救过他一命。
在陈量的规矩里,救命之恩大过天,他的命就是朱炳柳的,愣是凭着B级的实力,把朱炳柳硬生生抬上了第三野战团团长的位置,简直是现实版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不过他这“鸡犬”实力太硬。
这次也一样,陈量守着他那套比钢铁还硬的规矩——没有铁证,哪怕他用【惑心怀表】测试了楚墟,可是心里的怀疑仍然快溢出来,但他也不会凭意气用事。
只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楚墟走,还得等待后续其他的调查,万一有铁证,再把这小子一锤子敲死。
“贾杰成,” 陈量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强硬,不容置喙,“爆炸案未查清,你嫌疑未消,暂时不能离开兵营区域,等事情水落石出再说。听明白了?”
“是!长官!” 楚墟猛地胸膛一挺,敬礼的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一丝不苟。
心底却悄然松了口气,甚至有点隐秘的庆幸:至少不用回去面对张美丽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了,更免去了日夜扮演“情深义重”的煎熬——那种日子,简直比在废土上跟变异鬣狗抢食还难受,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随即,一名士兵将他领到一间逼仄的隔离营房。
铁架床,薄军被,冰冷的水泥地,目之所及,皆是硬邦邦的线条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混杂着一丝霉味,活像个大号的铁笼子。
门上有两个口,上面是观察窗,下面是递饭口,此刻都被铁片从外面死死封住,密不透风。
“每天只有一次上厕所的时间可以出去放风,其余时间,都得在这里。你的饭会定时给你送。”士兵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铁门,房屋里瞬间化作完全的黑暗。
楚墟“打量”着这间临时的“囚笼”,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里是囚笼,但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蛰伏之地?
至少,安静,没人打扰,正好可以专心打磨这具身躯。
11月19日,原定离开陨落之城倒计时14天,被关禁闭的第六天。
这些天,他身体的蜕变日新月异。
身体机能的完全释放讲究的是一个养、练、用。
楚墟也是结合这三点来提升自身。
首先是“练”,指的就是锻炼。
逼仄又无比黑暗的空间里,楚墟的身影如同永不停歇的机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
俯卧撑,指尖撑地,身体绷成一条直线,起落间,胸肌、三角肌、肱三头肌的每一束纤维都在他的感知下清晰地收缩、舒张。
凭借着超强记忆异能,他能“看到”哪块肌肉发力稍欠,哪处关节角度略有偏差,下一次动作便立刻微调,效率高得惊人。
寻常人练得浑汗如雨效果甚微的动作,在他身上却能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仿佛每一滴汗水都精准浇灌着肌肉的生长。
接着是倒立撑,双手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倒立,双腿并拢贴墙。
一发力,整个上半身便随之起伏,肩部的肌肉如同钢铁般虬结、滚动。他甚至能细微地调整左右手的受力,确保两侧肌肉发展均衡,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单手俯卧撑更是恐怖,一只手承担全身重量,另一只手插在腰间,每一次撑起,都能看到那只手臂的肌肉贲张到极致,青筋暴起,仿佛要撕裂皮肤。
这已不是简单的力量训练,而是对身体掌控力的极限挑战。
深蹲、仰卧起坐、铁板桥、仰卧卷腹、钻石俯卧撑……
他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束肌肉都不放过,进行着榨干潜能般的极致锻炼。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在地上积成一小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和金属般的血气。
其次是“用”,指的是如何发挥自己身体的长处。
这一块楚墟凭借前世的搏杀经验,早已烂熟于心,这些天通过打拳不断地找回原来的感觉。
没有沙袋,他便对着空气挥拳。
直拳、勾拳、摆拳,每一拳都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动作迅捷而精准,仿佛前方真有一个无形的敌人。
接着他模拟有一个黑影在和他进行对战,双方不断地出招、格挡、闪避、反击,攻守转换快如闪电,战况激烈无比。
每次“战斗”完毕,他都能清晰地“复盘”每一拳的轨迹、速度、力量落点,以及身体各部位的协调配合,找出最细微的偏差,下一拳便立刻修正,力求达到理论上的完美。
最后是“养”,指的是对身体的保养、温养、休养。
陈量倒是没有故意在吃上面刁难楚墟,吃的都是和普通士兵一样的。
有肉!
对比在矿场吃的劣质营养膏,其中的差距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只不过给他送饭的士兵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跟见了鬼似的——毕竟为了达成魔王指环的每日收容条件,楚墟也是豁出去了,时不时就得干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怪事,吓得那送饭的小子每次来都恨不得把屁股护住,生怕楚墟突然给他来一下“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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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之上,冷月悬空,洒下一片不算特别惨白的光辉。
而地面上,一场原始而惨烈的搏杀正在上演。
地面上,一场原始惨烈的搏杀正上演。
五米高的巨熊棕黑毛发倒竖,涎水沿獠牙滴落。
青鳞雄狮稍小却矫健,金鬃泛着异光。
“嘭!”
巨熊挥掌带恶风拍向雄狮,狮侧身躲过,钢鞭般的尾巴抽向熊腰,鳞甲与熊皮碰撞出金铁声。
熊吃痛怒吼,低头用厚皮撞得狮趔趄,趁机张口死死咬住狮颈。
狮痛苦咆哮,利爪在熊厚实皮毛上抓出深痕,鳞片洒落。
但熊咬合力恐怖,咔嚓声中,狮颈骨寸断、鳞甲碎裂。最终,狮挣扎渐弱,身躯瘫软,眼中光芒熄灭。
巨熊松开血污的嘴,低吼着正要享用战利品,异变陡生!
一道极致凝练的炽白光线,如同死神的镰刀,自远方夜空中骤然射来!
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只留下一道光影!
“噗嗤!”
毫无悬念,光线精准地洞穿了巨熊那颗硕大的头颅,带起一蓬温热的血雨。
巨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凶光瞬间涣散,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尘埃落定,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此人穿着一身极为古怪的锦衣,色彩斑斓,样式繁复,竟像是旧纪元画册中描绘的孔雀尾羽般华丽,与这荒凉血腥的末世格格不入。
只是他脸色异常苍白,仿佛长期营养不良。
他走到巨熊尸体旁,踢了踢庞大的身躯,撇撇嘴道:“这玩意儿看起来还算能填肚子,总算见点荤腥了,真是饿煞个人。”
他身后,紧跟着十个身影,全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特种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战术头盔,手中抱着造型狰狞的冲锋枪,背上是鼓鼓囊囊的巨大背包和各种不知名的装备,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其中两人立刻上前,熟练地拿出工具,开始处理巨熊的尸体,动作麻利地剥皮剔骨,就地架起一口行军锅,燃起了篝火。
那锦衣男子却对此毫不在意,他从脖颈间掏出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枚古朴的木质箭头。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挤出鲜血,一滴滴落在木箭头上。
一滴,两滴……足足滴了二十几滴,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毫无血色,仿佛连灵魂都被抽走了几分。
而那原本呈深褐色的木质箭头,在吸收了足够的鲜血后,竟缓缓变成了妖异的红色,表面甚至氤氲起一缕淡淡的血气,如同有生命般徐徐上升。
锦衣男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清晰地连续说了三遍:“我想要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那缕原本垂直向上的血气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改变方向,化作一道纤细的血线,平着向右前方飘去。
虽然绿晶镇离此处还隔着很远的地方,但那血气指引的方向,其路径恰好经过绿晶镇!
锦衣男子眼神一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他静静地望着血气飘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著他诡异的身影和身后士兵们沉默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