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刚过,小雪就来了。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还没掉光,雪片就轻轻落在上面。
青砖小路慢慢变白,石台阶有点湿,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丫鬟拿着扫帚扫雪,声音惊飞了廊下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又抖落树枝上一片雪沫子。
谢淮安披着雪狐裘立在廊下,那银白的狐毛衬得他肤色如冷玉。
他眉如墨画,斜飞入鬓,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染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被这雪天冻出来的颜色。
他伸出手,雪花落在他掌心,颤巍巍地停留了片刻,才化作一滴水珠,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滑落。
风掠过时,吹乱了他鬓边几缕乌发,发丝拂过他微红的眼尾,平添三分艳色。
整个人如画中仙,又似雪中妖,美得让人忍不住侧目。
他转过头,望向陆承,“看什么呢?”
陆承将视线挪开,心中猛然跳动了一下。
他笑道:“没什么,有点冷了,进屋吧。”
“好。”谢淮安拢了拢狐裘,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炉火烧的正旺,炉子上的润肺汤咕噜咕嘟的冒着水泡。
江南的天气,阴冷阴冷的。
不会有太大的雪,但是温度却一直很低。
陆承看着炉子,若是这个时候,来上一顿热辣滚烫的火锅就好了。
他想,要不要趁着刚好冬天,开个火锅店?
可资金不足,他的腿脚也不方便。
算了算了,这些日后再说吧。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谢淮安瞧见陆承有些失神的模样,遂开口问道:
“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陆承摇头,“我无意骗你,我确实对之前的事全然没有记忆,但是我无法跟你解释,我会的这些东西,你能明白吗?”
谢淮安凝神半晌后笑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他垂下眸子,在心中补齐了后半句话。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若是没有陆承,他早就死了。
不过是一个身世而已,何苦追究呢。
“哎,你说……”陆承神秘兮兮的侧着头,朝着谢淮安说道:
“我有没有可能,是什么外出游玩的皇子?”
谢淮安无语的笑了。
他直接否定道:“不可能。”
“为什么?”
陆承觉得,很有可能啊。
别人那穿书穿越,不都是什么皇子、王爷、将军的,怎么到他这就是一个落魄的贫苦百姓?
谢淮安挑眉,“当初,在山崖底下见到你时,你身上的穿着,也就是普通的料子,并不是什么上好的衣料。”
“你见过哪个皇子,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独自一个人外出游玩的?”
“哎呀……”
陆承长叹一口气,“我的皇子梦碎了啊!”
看来,这是一个抱紧大腿,白手起家的剧本啊。
“算了算了,来下五子棋吧,太无聊了,你们这也没个手机。”
“手机?是什么鸡?”
“呃……好吃的鸡,以后做给你吃。”
“好。”
简单的五子棋,被二人下的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柳姨娘咬着下唇,在屋内踱步。
“这都过了小雪了,那个病秧子怎么还没死?”
她都计划好了,过年祭祖开宗祠的时候,把谢文杰的名字写到嫡子下面。
可现在……
那该死的病秧子!
怎么还没死!
李福沉声道:“姨娘莫急,厨房的赵婆子说,大少爷每日按时服药,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
柳姨娘瞥了他一眼,“那赵婆子说的话,可信不?那可是林禄那个刁奴,亲自去伢行买的人。”
“自然是使足了银子,才撬开的嘴。”
“原来是使了银子啊,我还以为你使了身子呢。”
柳姨娘娇笑着,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划过李福的脖颈,使得他呼吸一滞。
李福顺势牵过她的手,将人搂进怀里。
“为了你,我至今未娶,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吗?”
“说的好听,老东西几个月都没来我房里了,你也死到外面鬼混去了……”柳姨娘掐了掐他的脸,嗔怒着撒娇。
李福搂着她腰肢的手,从衣襟下探了进去。
“可是想我了?”
“谁想你了……”
柳姨娘话未说完,门外便响起彩环的声音。
“老爷,您怎么来了?”
谢老爷瞥了她一眼,“你这话问的奇怪,老爷我来自家后院,还需要你过问?”
彩环连忙跪地,“奴婢不敢,奴婢口误,还请老爷恕罪。”
谢老爷推开门的瞬间,响亮的巴掌声,也从屋内传来。
只见柳姨娘一脸怒气的狠狠的扇了李福一巴掌。
“你自己看看,这个月支出了多少采买?”
李福捂着脸,佝偻着身子,“是我的错,我这就去重新核对账目。”
谢老爷上前将柳姨娘搂紧怀里,“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柳姨娘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开始诉苦。
“老爷~这个月的采买,花的太多了,我怀疑啊,李管事中饱私囊!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谢老爷拿过账本一看,支出没什么问题。
就是嘉和苑那边的药材,花费的多了些,又买了几个下人。
谢老爷知道,柳姨娘的意思并不是采买花的太多了。
而是,谢淮安花的太多了。
好歹是嫡长子,他也不忍心克扣他救命的药。
于是沉声对李福说道:“你先出去吧。”
“哎呀,老爷~”柳姨娘撒着娇,还想说些什么。
谢老爷朝着她的腰肢捏了两下,“淮安身子差,花费多些就多些吧,等日后……”
他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柳姨娘的打算,他心知肚明。
若是谢淮安不在了,谢文杰成为嫡子也无可厚非。
“飘雪,几日不见,你这……似乎又丰腴了些呢,让老爷好好摸摸。”谢老爷拥簇着柳姨娘往榻上走去。
“老爷~你可是有几个月都没来我房里了呢,那止几日啊!”柳姨娘娇嗔着推了他一把。
“那今夜就让老爷好好补偿补偿你。”
“老爷~你坏~”
李福在门外听着屋内的打情骂俏,心中五味杂陈。
他抬头看了看空中飘的雪花,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真他妈的冷,幸好有顶帽子保暖。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