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见过无数生死一线的场面,可此刻这具六岁的身体里,心脏依然不受控制地狂跳。
救,就会暴露自己。
不救,一条生命就会在她眼前消逝。
“滚开!都别碰我爷爷!”沈默像一头护食的幼狼,用他小小的身体挡在爷爷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他虽然害怕,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警惕。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胡乱施救只会让情况更糟。
“小同志,你让开,我们是想帮你!”
“我爷爷是军人!他的身体不能随便让人碰!”沈默倔强地喊道,眼眶通红。
军人?
顾珠的心猛地一抽。
脑海里闪过照片上父亲那张穿着军装、笑容温暖的脸。
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是爸爸……
她会不会希望有个人能不计后果地伸出援手?
答案,不言而喻。
顾珠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从座位上滑下来,瘦小的身体在人群的腿缝里穿梭,硬生生挤到了最前面。
“让开!我能救他!”
声音又奶又脆,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车厢里诡异地静了一秒。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低头,看向这个还没他们腰高的黄毛丫头。
“小丫头你胡说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快一边玩去!”乘务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就是!别在这添乱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过家家!”
质疑和呵斥四起,甚至有人被她这句“疯话”逗笑了。
谁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救人?
只有沈默,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顾珠。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清澈、冷静、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生死。在所有人都慌乱无措的时候,只有她,冷静得像一块冰。
“你能救我爷爷?”沈默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珠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对乘务员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他这是急性心梗,不能再拖了!马上把他平放在地上,解开他的衣领和皮带,让呼吸道保持通畅!”
她的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充满了不容抗拒的专业性。
乘务员被她这股气势震住,竟然下意识地就想照做。
“别废话!想让他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再耽误一分钟,神仙都救不回来!”顾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严厉。“还有,去拿酒精和一根干净的针来,越细越好!快!”
针?
所有人都听傻了。这小丫头,竟要用针救人?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一脸正气地指着顾珠。“小姑娘,我是县医院的内科医生李建国!我告诉你,心梗病人最忌讳挪动,要绝对静养!更不能用什么针乱扎!你这是在草菅人命,是谋杀!”
他亮出身份,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刚刚有些动摇的众人,又立刻倒向了他这边。
“听见没?医生都说话了!”
“快把这疯丫头拉开!别让她害了老先生!”
顾珠冷冷瞥了他一眼,脑中系统瞬间给出诊断:【知识库水平:70年代初级。认知停留在“绝对静养”,缺乏有效急救手段。】
庸医。
“你所谓的‘静养’,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心跳停止,变成一具尸体吗?”顾珠毫不客气地反问。“急性心梗导致的剧痛会引发神经性休克,加速心室颤动,他现在每分每秒都在走向死亡!必须立刻进行穴位刺激,缓解心肌缺血,为抢救争取时间!”
这一串专业术语从一个六岁孩子嘴里清晰地吐出,所有人都懵了。
李建国医生更是涨红了脸,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因为顾珠说的全是他闻所未闻,却又似乎直指核心的东西。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沈默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站到顾珠身前,小小的身躯像一座山,对着所有人用尽全力大喊。
“我相信她!都让开!我爷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负全责!”
一个八岁的孩子,吼出了“负全责”这三个字。
整个车厢,死一般寂静。
沈默回过头,看着顾珠,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是豁出去的信任和最后的哀求。
“求你,救救我爷爷!”
顾珠重重点头。
她没有时间再浪费,蹲下身,开始解开老人的衣扣,动作熟练得不像话。
乘务员也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冲向自己的休息室。
李建国医生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加,嘴里不停念叨:“疯了……都疯了……用针救心梗,闻所未闻,这是要出人命的……”
顾珠根本不理他。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老人身上。
脑海中系统的三维人体模型早已构建完成,一个闪亮的红点精准地标注在老人左腕内侧。
【定位完毕:手厥阴心包经,内关穴。】
【方案生成:以针刺入穴位五分深,以“泻”法行针,强刺激一分钟,可瞬间扩张冠状动脉,增加心肌供血。】
一切就绪。
就在这时,乘务员拿着一小瓶酒精,面无人色地跑了回来,手里却空空如也。
“小、小同志……车上的医药箱里没有针……只有纱布和红药水……”
没有针!
顾珠的心猛地一沉。
李建国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声道:“听见没有!没有针!这就是天意!小姑娘,你快住手吧,别再折腾老先生了,等到了下一站送去医院才是正道!”
车厢里的人群也开始窃窃私语,觉得他说得有理。
顾珠的眼神却越发冰冷。等下一站?半个小时后,只用去火葬场了!
针……针……
她的目光在车厢里飞速扫视,最后,定格在一个正在纳鞋底的大婶手上那根闪着寒光的——
缝衣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