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宋淑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里的蒲扇摇得呼呼作响，却半点吹不散心里的焦躁。
“老陆，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停下来，瞪着沙发上气定神闲看报纸的丈夫。
“颜颜这孩子，这几天跟丢了魂一样，天天往外跑。问她干嘛去，就说是散心。散心？有挺着个大肚子去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大杂院散心的吗？”
陆振国终于将报纸放了下来。
“你急什么。”
“上次陈建国那事，她不是处理得挺好？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
“那能一样吗！”宋淑芬的调门一下子高了八度。
“上次那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次呢？她一个人跑出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再遇上个骗子，万一动了胎气……我都不敢想！”
她越说越怕，眼圈都红了。
“怀远在前线卖命，我这个当妈的，连他媳妇和孩子都看不好，我将来怎么跟他交代！”
陆振国沉默了。
妻子的担忧，他何尝没有。
那个儿媳妇，看着绵软，骨子里却藏着一股谁也拗不断的韧劲。
但正是这股韧劲，让他欣赏，也让他担忧。
过刚易折。
他沉吟片刻，将报纸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
“明天，她再出门，咱们跟上去看看。”
宋淑芬一愣，随即用力点头。
“对！跟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第二天一早，夏颜依旧是那副柔弱温顺的模样。
她陪着婆婆吃完早饭，又乖巧地喝下了一大碗安胎的汤药。
“妈，我今天约了之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出去逛逛，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宋淑芬心里揣着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关切地叮嘱。
“去吧，注意安全，别走太远，累了就赶紧回来。”
“嗯，我知道了妈。”
夏颜温顺地应着，转身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出军区大院的门，后脚宋淑芬和换了一身便装的陆振国就跟了出来。
两人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然而，夏颜走的方向却让他们大感意外。
她没有直接去那个乌烟瘴气的大杂院，而是拐了个弯，径直走向了街道办事处的方向。
“她去街道办干嘛？”
宋淑芬压低了嗓门，满脸困惑。
陆振国眉头微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妻子躲在了一棵大槐树的阴影下。
夏颜走进街道办的大门，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负责妇女工作的张大姐。
“张大姐，忙着呢？”
夏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
“哎哟，是小夏啊！快坐快坐！”
张大姐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长得漂亮，说话又软和。
夏颜没有坐，只是靠在桌边，有些为难地开了口。
“张大姐，我就是来跟您打听个事儿。我认识一个姐姐，她……她最近好像遇到点麻烦，跟人有点经济上的纠纷，要去一个叫……叫什么‘老五’的人那里解决。您知道这个‘老五’是什么人吗？我那姐姐胆子小，我有点不放心。”
她把问题说得含含糊糊，却又精准地抛出了关键信息。
“老五？”
张大姐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说的是不是倒腾东西的那个黑市贩子老五？那可不是什么好人！你那个姐姐可千万别跟他沾上关系！那人手黑着呢！”
“啊？这么严重啊……”
夏颜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慌和担忧。
“那我得赶紧去劝劝我那姐姐！她就住在前面那个大杂院里，叫李红梅。”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
“我就陪她去看看，绝对不参与！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哎，你这孩子！那地方你可别瞎去！让你爱人陪着去啊！”张大姐急了。
“没事的大姐，我就去把人拉回来！谢谢您了！”
夏颜感激地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
走出街道办，她嘴角的弧度慢慢抚平。
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游转于各个男人之间，什么门路都有，这种女人可不会有什么良心。
还是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刚才那番话，既是打探虚实，也是给自己上的一道保险。
万一她今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街道办的张大姐就是最直接的证人。
李红梅，老五，大杂院。
这些线索足够公安顺藤摸瓜了。
做完这一切，夏颜才不紧不慢地朝李红梅家的大杂院走去。
她刚在院门口站定，李红梅就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的急切和贪婪都快要拧在一起。
“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李红梅的嗓门尖利得刺耳。
“你要是再不来，姐姐我都要急死了！五爷那边的人都催了我八百遍了！”
她把夏颜往屋里拽，一边走一边夸张地抱怨。
“你是不知道！五爷那种大买家，时间金贵着呢！人家放了话，今天要是再见不到货，这买卖立马就黄了！以后咱们也别想再找他了！”
夏颜顺着她的力道进了屋，脸上挂着受宠若惊又有些怯懦的表情。
“红梅姐，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只要来了就行！”
李红梅眼珠子在她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包裹，压低了声音。
“东西呢？带来了吗？”
夏颜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怕被人看见，没敢带在身上。红梅姐，那个五爷……靠谱吗？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李红梅一拍胸脯，唾沫星子横飞。
“有姐姐在呢！五爷那人最讲究，只要东西好，价钱绝对让你合不拢嘴！比你那个前夫给你的多得多！”
她凑到夏颜耳边，用一种极具煽动性的语气继续鼓吹。
“妹妹，你想想，有了那笔钱，你想买什么买不到？的确良的裙子，进口的雪花膏，还有大把的钞票！到时候，谁还敢看不起你？你那死鬼前夫见了你都得绕道走！”
夏颜的眼睛里适时地亮起渴望，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红梅姐，我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
李红梅见她彻底上钩，满意地笑了。
“走！妹妹，姐这就带你去发大财！”
李红梅拉起夏颜的手就往外走，生怕她下一秒就反悔。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大杂院。
不远处的大槐树下，宋淑芬气得浑身发抖。
“老五！黑市贩子！这个颜颜，她怎么敢！”
她刚才把街道办里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陆振国的一张脸也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夏颜和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远去的背影，眼神锐利。
“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