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爷！”
“老头子……”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陈里正就站在边上，见状忙伸手一捞，宋老头才没一头栽倒在地。
“大海，快去找大夫来。”
宋老头喘着粗气摆了摆手：“不用去，暂时还死不掉。”
他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婉：“老二家的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
老婆子想要卖掉二房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遍整个滩头村了，怪不得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村民们在后面指指点点。
周婉有些犹豫，她看向面无表情的大女儿，对方也正看向她，周婉莫名的就读懂了她的意思，跪在地上没起。
宋老头叹了口气：“那你们想咋么样？”
周婉想到昨晚大女儿的话，咬了咬牙道：“分家。”
“我不同意。”钱婆子气的直跳脚：“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父母在不分家，周婉你个贼婆娘是想让我们老宋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宋立春都被这死老太婆气笑了：“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你个老畜生是要把我娘卖去山里……”
宋老头厉声道：“大丫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
宋立春白眼一翻：“我奶奶在地下埋着呢，这种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老东西也配当我奶奶。”
她无视宋老头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老畜生想把我娘卖到山里给取不上媳妇的郑家兄弟做共妻，立夏和长杨卖到县里的富户赵家做婢女小厮，立秋卖到隔壁镇子给傻子做童养媳，长栋则过继到镇上生不出娃的陈家做继子，而我……”
宋立春啧了一声：“娘和弟弟妹妹们被卖还能有条活路，老畜生把我卖去镇上赵家做冲喜娘子，冲活了另说冲死了我跟着陪葬，那赵家郎君什么样想必没人不清楚吧，老畜生压根没想着让我活。”
说到这宋立春都忍不住笑了：“老畜生干了这么缺德的事都不怕，现在我们分家你倒是怕被戳脊梁骨了？”
陈里正听的脸色大变。
宋家其他人也脸色发白。
宋老头看向老婆子生的几个儿子满脸失望：“你们娘要卖掉二房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是吗？”
宋立春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又装什么呢，二房过的什么日子你作为一家之主难道不知道吗，姓钱的老畜生能干出这种事还不是你惯的，只怕我爹落水死了你心里倒是更轻松了，宋家接下来好全力托举三房的小畜生科考吧。”
宋老头面如死灰胸口不停起伏喘着粗气，被这不敬长辈的孙女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老三听宋立春这么说却不干了：“立春丫头你这么说可就丧了良心了，你爹从小就开始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考中秀才，把老宋家家底都掏光了，我们几兄弟说过一句不行吗？还不是咬牙继续供，怎么现在到了我们长柏就不行了。”
“我没说不行啊，谁说不行了。”
宋立春脸上嘲讽满满：“哪怕你们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供宋长柏我都没意见，那你们倒是卖自己亲生儿女啊，把我们二房卖光供你儿读书，你这脸皮还真是厚啊，你怎么不把自己媳妇卖去郑家做共妻。”
被点到名的李氏气的眼睛都红了：“立春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畜生不如的话，要不是你爹不争气花光了家里的钱，长柏也不至于买张纸都这么抠搜。”
宋立春笑了：“刚还说几兄弟没说过一句不行，现在又说是我爹读书花光家里钱，所以要卖我们二房给宋长柏读书，当时有意见怎么没种说出来，现在倒是满口仁义道德绑架别人了，是我爹逼着父母兄弟供他读书的吗？家里没供其他人，是叔伯们自己不想读书，一门心思要供我爹是吧？”
“够了！”宋老头大喊喘着粗气道：“好，我同意分家。”
宋婆子尖叫：“老头子！”
宋老头六子三女，大儿宋延海二儿宋延江和大闺女宋金花是亡妻所生。
剩下的三儿延耕、四儿延读、五儿延樵、六儿延渔以及两个闺女银花、玉花都是钱婆子所生。
现在老大老二的孩子基本都养大了，而她的亲孙子孙女却还小，这叫她怎么甘心。
宋老头举起手想给老婆子一巴掌，但最后又放了下来，转头朝大儿子道：“大海你去喊你大伯二伯四叔来就说咱家要分家，请他们来做个见证。”
宋老大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喊人了。
宋老头又低头朝周婉道：“老二家的，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看周婉从地上爬起来，宋老头又叫三房的丫头春兰去她哥房里拿纸笔。
很快宋老头的三个兄弟就急匆匆的从地里赶回来了。
长辈们在堂屋里坐下，其他人就站在一边，宋老头环视一圈问道：“除了二房还有谁想分家？”
宋老大还在犹豫他媳妇赵氏已经先开了口：“爹，我们大房也想分家。”
除了大房二房外，其他几房全是钱婆子生的，现在二房分出去了，以后再缺钱谁知道会不会卖他们大房的子女。
宋老头定定的看了一眼老大夫妇随后点了点头：“好，还有吗？”
他的视线落在老婆子生的四个儿子身上。
老四老五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动。
宋老四偷偷戳了戳媳妇孙氏。
孙氏立刻会意：“爹，我们四房也想分家。”
宋老五的媳妇王氏跟着道：“爹，还有我们五房。”
宋婆子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老四老五你们就这么戳我的心啊，我跟你们爹有哪点对不住你们？”
宋老头也看着两个儿子不说话。
宋立春站在后面慢悠悠的道：“还能有啥，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呗。”
宋老头全当听不见，连个眼神都没给宋立春。
孙氏道：“原先他二哥还在的时候爹看中二房和三房，而六弟作为老来子向来是爹娘的心头肉，只有大房和我们四房五房是老黄牛。”
王氏也道：“大房二房分出去，回头长柏读书缺银子，娘要卖我们四房五房的孩子怎么办？”
钱婆子这下是真的气的要吐血了。
她这个做婆婆的在几个儿媳妇心里就这么不是人吗？
然而让她更绝望的还在后面。
宋老六顶着一头包跟着开了口：“爹，我也想分出去，长柏读书这么厉害，我跟翠花懒的很帮不到他什么，干脆就不拖他后腿了。”
宋老三和李氏神色难看，咬着牙站在一边没吭声。
钱婆子眼前一黑又一黑。
只有宋老头神色平静：“好，那就都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