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胜利,纯属侥幸。”司桐给他们昨天晚上的大获全胜贴上运气的标签,贺武等人听了心里自然十分不服气。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到底赢在了哪里,好像也说不大清楚。
实力碾压?贺武一向喜欢把胜利归结于自己的胜利,尤其是碾压的爽感。
司桐了解西子乐队的实力,更了解自己这支临时搭建的乐队的实力。如果单凭技术,说碾压对方未免有些太过自大。
她让李辞远从房间里把电脑搬出来,连上一台小型投影仪。然后把昨晚录下的视频导入电脑中,乐队演出的画面呈现在大家面前。。
司桐先放了一段西子乐队的开场前奏部分,只有主音吉他和鼓手的花式表演,司桐指了指视频上的鼓手,然后再播放自己乐队的前奏部分,同样的鼓点吉他配合,西子乐队的鼓手气势磅礴,引导吉他的走向,对比陈兴确实老道许多。
视频继续播放,贝斯节奏吉他依次加入,主唱的声音开始占据主位。司桐和李西子风格迥异的唱腔诠释出不同的情感。
一段一段的对比播放下来,脱离昨天比赛时的情境再看视频,众人有了不同的感受。
现在大家的身份变成了观众,整个乐队的表现完完全全展现在眼前,刨除主观因素,重新分析演出的质量,找到存在的问题,这也是复盘的意义。
由于比赛中两支乐队采用了同样的歌曲,经过片段对比之后,许多昨天没注意到的细节凸显出来。
司桐把视频定格在陈兴节奏失误的前一小节,她反复对比两支乐队这一段的贝斯。
整个视频全部播放完毕,坐着的三人低着脑袋,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
如果说昨天的胜利还让他们存留一点盲目自信的话,这个比对视频彻彻底底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司桐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她看着他们三人,问:“看出来自己在哪里存在失误了吗?”
“是我的错。”贺武第一个站出来,剖析自己的问题,“前一小节陈兴的拍子有轻微的不准,我没有及时发现,下意识加快了节奏,结果反而带得陈兴越来越快,造成了他下一节抢拍。”
司桐点点头:“没错,这一小节里贝斯应该紧贴鼓点走,但你因为陈兴的拍子不准,太过急于追上鼓点,反而乱了自己的节奏,你作为连接鼓点和吉他的中间位来讲,并没有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贺武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中二,但对音乐专业的事情十分严肃,他把司桐指出的问题一一写在纸上,提醒自己回去多加练习。
司桐继续分析:“陈兴的问题比较复杂,开场前奏的对比,同样是鼓点与吉他的配合,西子乐队的鼓手全程掌握主动权,让吉他一直在自己的节奏上,这是一个乐队鼓手最起码应该具备的气场。”
她点开陈兴跟自己配合的那段前奏,再次播放一遍,说道:“而在我们的前奏表演中,我的吉他占据了主导地位,陈兴你的鼓点一直在下意识的配合我,试图找到我的节奏。”
“同样的问题在后面更严重。”视频被定格在陈兴抢拍的那一小节,“前一节你被贺武带着抢了拍子,意识到自己出现失误之后,再次调整时拍子又拖慢了。看得出你当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节奏,完全在跟着贺武给你的提示找感觉。你犯了一个对于鼓手而言最致命的问题,不自信。”
此时陈兴的头更低了,对于比赛时候的失误,自己心里一直有些自责,今天经过司桐的分析之后,更是指出他存在身为鼓手的致命伤。
其实关于不自信的问题,他早有察觉。
在台上演出时,他惧怕台下所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害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好像一丁点的小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他们嘴里谈论的话题。
这个问题在学校时老师也曾多次提起,身为一个将来要到更大舞台上表演的人,一定要压得住场子,经得起观众挑剔的注视。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弊端,他才选择参加乐队好好磨练,不曾想第一次的上台就捅出了大篓子。
“对不起,我…”陈兴深感自己拖累了乐队。
陈兴的不自信,司桐并非不能理解,性格使然,有些人就是很难在别人的目光下保持专注,他们时时刻刻反思自己的缺点。如果放在排练的时候,在这种反思的意识下,乐手能够更加全面的磨练技术,坚持下去多数会成为一个发挥全面的优秀乐手。
然而在舞台之上,尤其是摇滚乐队的舞台之上,偏偏需要他舍弃这种反思。因为当你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就要有做全场掌控者的觉悟。
张扬、自信和绝对的领导意识,如果想成自己乐队的鼓手,陈兴必须具备这些气质。
司桐不需要他道歉:“身为一个鼓手,你在台上就是整个乐队的灵魂,我们的轴心。无论在乐队之中谁的年纪更大,谁的资历更老,在音乐响起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的leader。即便你的鼓点是错的,我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鼓手需要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你不用迁就我们任何一个人,不用强迫自己来找我们的节奏。你要记住,我们所有人是跟着你的。”
领导整支队伍,我可以吗?陈兴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事情,他更习惯在角落里当个无功无过的小透明。
但司桐已经决定把这个重任交到他的身上,因为乐队不需要一个小透明鼓手。
“从练习开始,你尽情按照自己的方式打,我们会全力配合。”
贺武和陈兴的问题分析完,一旁的付洋早已等不及了,他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第一次作为吉他手的登台亮相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水平。
司桐明白他的心思,反倒不急着评价,乐呵呵的问:“你认为自己弹得怎么样?”
付洋整个晚上都在努力跟上乐队的节奏,记住几个需要自己扫弦的地方,然后弹,再等,再弹。至于技术怎么样,自己哪有心思顾及。
思考了半天,付洋也没能给出答案。
“所以这就是你目前最大的问题。”司桐见对方闭口不答,直接宣布结论。
付洋有点儿懵,眨巴着眼睛,想不明白所谓的最大问题到底是什么。
在一旁装了半天乖学生的贺武终于忍不住了,看自己已经脱离被批评范围,赶紧活跃起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着付洋的肩膀,啧啧感慨:“年轻人啊,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逃过这一关了吗,too young,你不敢回答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司桐这次少见的没有反驳贺武,点了点头。贺武这话说的是玄乎了点,不过大概意思也算靠谱。
接着贺武的话茬,司桐继续解释:“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你在吉他上的经验太少,还不太能分清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太过依赖外界的评价。如果这个时候我给你一个过高的反馈,可能会造成你盲目自信,如果我给你一个较低的评分,你则可以陷入不自信的境遇。你首先需要学会屏蔽外界的反馈,专心练你的琴,当你自己能够清楚跟别人的差距时,你才知道该如何进步。”
付洋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意思就是,小朋友你离被评价都还差得远那。”贺武在边上充当技术指导。
“是啊,小朋友你也还差得远那,嘿嘿。”司桐一字之差,把贺武也包含到里小朋友的范畴里。
话锋一转,司桐不再跟他们开玩笑:“而正是你们差得远,才侥幸打败了西子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