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叙得意地轻抚唇上短须,语带深意:
“灵禅确实该多学着些。你瞧瞧裁依——年纪轻轻便常帮着林姨打理家事,已然颇有主母风范。将来谁能娶到裁依,才真是有福了。”
他目光转向宋灵禅,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与裁依年岁相仿,正好跟在她身边学学管家之道。年轻人之间,也好说话。”
宋灵禅心中冷笑——这赘婿爹转得倒快。
明面上是在撮合她与贺家的婚事,实则一石三鸟:既抬举了林裁依,又顺势夺她管家之权,还想让这次清理门户无疾而终。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四弟宋世诀这几天有没有好好读书,母亲这只剩下他这一棵根苗了。
林裁依理了理鬓发,袅袅娜娜地走向宋灵禅与贺拾安。
“灵禅姐姐何必忧心?管家原不难的。以姐姐的聪慧,在我身边看两日便能通晓。”
说着双手便伸向宋灵禅怀里的仆从名册,被宋灵禅一个侧身挡了回去,没想到却被贺拾安按住肩膀。
“莫要任性了。薛伯父说得在理,你确实该学着持家。”
“你放心,我娘可喜欢你了,说她的掌家钥匙只留给你。若你能学得裁依妹妹半分本事,我娘那边便足以交代了。”
好家伙,宋灵禅冷哼,贺拾安这一句话,得罪了她不说,林裁依也听的快哭了。
宋灵禅推开贺拾安的手,“爹爹放心,贺公子也放心,我没学会管家之前,是不考虑嫁人的。”
贺拾安闻言脸色难看起来,宋灵禅恍若未闻,继续说着:
“况且府中也不似父亲所言那般井井有条。有些人奴不像奴,有些人客居为主——”
她目光如冰射向王婆子,
“王婆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抬您走?”
王婆子扑通跪地,朝着薛昭叙连连磕头:“老爷!老奴在府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老爷为老奴做主!”
薛昭叙面沉如水——这逆女竟半分颜面都不留!他正要发作,却见宋灵禅举起账册:
“什么功劳苦劳,也没有您双手能捞啊!这些年来,您每年从库房贪墨不下百两。听说您那儿子如今在京中置宅买地,穿金戴银——”
“我们侯府庙小,养不起你!”说完,宋灵禅将账册掷向薛昭叙。
薛昭叙草草翻阅,瞪向林彩屏,林彩屏心虚低下头。
往日薛昭叙曾嘱咐过她,王婆子贪财,只要财物给够,便是足够的忠心。是以王婆子每次来支取银两,账房都是同意的。
但林彩屏也留了个心眼,她将来是要取代宋少韵当主母的,所以她每一笔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因为点银钱累及她的名声。
但她也确实没想到,这将及笄的丫头竟能看懂账册,还将陈年旧账翻了个底朝天!
人证物证俱在,王婆子半截身子凉了,自知大势已去。
可她贪墨的这些钱,有一半都上贡给薛老太了!如今不能不管她吧!
“薛老夫人!救救我,你知道的,我那些钱...”
“你找她有什么用,”宋灵禅笑着看着王婆子,可王婆子却觉得越来越冷。
“薛老夫人以客居之身,在侯府鸠占鹊巢多年。今日,也该拨乱反正了。”
薛老太没想到宋灵禅当着她爹的面,还敢继续赶她走,气的舌头打结。
“你你你你...”
“您不要激动,不是要赶您走,”宋灵禅善意的补充:
“这些年在侯府得了这么多好处,想必您一时也还不清。往后就以薛妈妈的身份在府中做工吧,月钱抵扣旧债。”
“但是你不行哦,”宋灵禅指了指王婆子,“若不还钱,只好送你去见官。”
宋灵禅言语中尽是云清风淡,但薛昭叙此刻清楚无比,她是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性子。
如若是别的事,薛昭叙尚能用父亲的权威压迫一番,可是这件事不行,无论是赶走王婆子还是他的母亲,他都是理亏的一方,若此时出言辩解岂非有辱他的名声。
但,这不还有贺拾安吗?
这孽女都快和贺家小子定亲了,想必贺拾安在她心里定然颇有分量,不如让贺拾安出面阻止。
薛昭叙眉头一拢,无奈轻叹:
“拾安啊,让你见笑了,往日相处都好好的,今日不知是谁惹了灵禅不快,引发这系列事端,你往后要多包容她的脾气。”
林裁依听出了薛昭叙的画外音,这是要将宋灵禅钉在任性的耻辱柱上,既如此,她也顺势扑倒在薛老太怀里:
“您永远是裁依心中的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是您疼我爱我,以后裁依也会孝敬您!”
此情此景,令贺拾安动容不已。
“灵禅,”贺拾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今日任性得与往日判若两人,那个婆子便罢了,薛老夫人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让她在府里为奴,可曾考虑考虑过薛伯伯的颜面?”
下一刻他又放柔声音:“听我一句,到此为止吧。若日后你我两家结亲,我贺家的房顶可没有你们侯府结实。”
林裁依勾唇暗笑,贺哥哥终于发现宋灵禅的任性了吗!
她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谁嫁进贺家还不一定!
【我真想给你bang bang两拳!】小灵儿气呼呼的。
【之前看你长得挺帅的,还挺惋惜你跟我三姐的缘分的,今天这么一看也是个脑子有包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婚事还没定呢,就在这指手画脚!三姐,你可别喜欢他!】
宋灵禅:老妹你就放心吧!
“贺拾安,”宋灵禅也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
“我外祖是挺中意你,但不代表我非你不嫁,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缘分我也很珍惜,所以...”
“请你让一让,莫要耽误我处理家事,你家房顶不好的话,等你大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你给屋顶镶个金边都行。”
贺拾安被宋灵禅这两句话浇个底儿透,宋灵禅不喜欢他?
不可能!
贺拾安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从小玩到大,他自认为对宋灵禅最是了解,况且还有那件事...
他相信宋灵禅的心里绝对有他,只不过是在气他刚刚说的话而已。
“平时玩闹就罢了,你今日非要和我置气吗?”
其实贺拾安今天来,是想带她到贺家吃饭的,他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让母亲去英勇侯府提亲。
“我没有置气,你还是我的朋友,但是今日之事你拦不住我。”宋灵禅言之凿凿。
薛老太和王婆子,宋灵禅是踩定了!
“好!”贺拾安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良久他声音冷静的渗人:
“裁依妹妹,今晚贺家有请,还望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