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号切断，喧嚣和热闹瞬间被隔绝在外，后台只剩下零星的工作人员在忙碌收拾。
季语诗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那张柔软的纸巾，脸上泪痕未干，仰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心跳声在安静的空气里鼓噪，大得吓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待在某个高级办公室里，或者某个镁光灯闪烁的舞台上吗？怎么会出现在她混乱的直播后台？
禹景深似乎也有些局促，他抬手虚掩了一下唇，轻咳一声：“刚好在附近……听说你这边顺利结束了，过来看看。”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点闷响，却依旧低沉好听。
这借口蹩脚得连他自己可能都不信。附近？这附近是城中村，他能“刚好”在附近？
季语诗没有戳穿他。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手表。表盘设计极其简约，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她猛地记起，很久以前在一个财经新闻的扒皮贴里看过，禹景深私下偏爱某个瑞士独立制表师的作品，款式独特，全球限量，价格惊人。而那个制表师的名字缩写……似乎就是“J.S.”。
景深（Jing Shen）的拼音缩写，也是J.S.。
一个巧合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堆叠在一起……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感激和困惑，在这一刻汇聚成一个冲动。她看着他，因为刚哭过，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问：“禹景深？”
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确认意味的陈述。
禹景深递纸巾的手僵在了半空。口罩上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几分无奈，和一种……像是松了口气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立刻否认。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
后台残留的灯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部分眼神。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地、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吓到你了？”
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这句默认，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季语诗心中所有的谜团。
真的是他。
从头到尾，都是他。
那个在直播间一掷千金的榜一，那个在交流会为她解围的高管，那个送她工具包、为她解决麻烦、在她最绝望时从天而降的……守护神。
季语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惊讶、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想问“你图什么”……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谢谢您，禹先生。又给您添麻烦了。”
语气疏离而客气，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禹景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防备和刻意的疏远，眼神暗了暗。他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想透过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的内心。
“不用总是道谢。”他开口，声音放缓了些，“我没做什么。品牌是看你自身价值，直播是你自己完成的。销售额破千万，是你自己的能力。”
他总是在否定自己的作用，将功劳推回给她。
季语诗垂下眼睫，盯着地面：“如果没有您，‘亲亲婴语’不会找到我。”
“但如果你不够好，就算找到你，也做不到这个成绩。”禹景深接得很快，语气笃定，“季语诗，你要相信你自己值得。”
季语诗猛地抬头看他。
worth？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分量。她值得什么？值得他这样身份的人如此费心费力？她只是一个负债累累、拼命想活下去的小主播而已。
两人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后台的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默契地加快了收拾速度，悄然远离了这个角落。
“我……”季语诗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
就在这时，禹景深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对季语诗说了声“抱歉”，走到稍远的地方接电话。
季语诗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听着他压低声音处理着显然很重要的事务，心里更加混乱。他是禹景深，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他的时间应该是以秒来计算的，怎么会浪费在她这里？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季语诗已经勉强整理好了情绪。她站起身，再次客气而疏离地说：“禹先生，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时间不早了，您忙的话……”
“一起吃个夜宵吧。”禹景深忽然打断她，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提议去喝杯水，“庆祝你首场专场破千万。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季语诗彻底愣住了。
吃……夜宵？
和禹景深？
这个提议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不、不用了，太麻烦您了……我随便吃点就好……”
“不麻烦。”禹景深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期待？“我也饿了。忙了一天，还没吃饭。”
他这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
季语诗鬼使神差地，竟然有点心软。她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很晚了。而且，他刚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该拒绝得这么生硬。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得我请客。”她说得斩钉截铁，像是要捍卫最后一点尊严和独立性。
禹景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善如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