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略显空旷但仍显杂乱的新作坊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此处位于西市边缘,是个带院子的宽敞院落,比之前的小院大了数倍。程旭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带着石灰粉尘和新鲜木材味道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干劲。
得益于宇烟蓉(对外仍是“宇容”公子)通过隐秘渠道注入的第一笔可观资金,他才能迅速租下这里,并开始着手改造。一部分区域用作原料处理和初步加工,另一部分则规划为更规范的生产和晾晒区。
阿福和阿贵正带着几个新招来的短工,按照程旭画出的简陋图纸,搭建着新的灶台和工作台。夏荷则像个尽职的小监工,拿着她那宝贝账本,皱着小小的眉头,核对送来的木材和麻布袋数量。
“小心些,那边墙角要垒实,不能透风!”程旭指着一处正在砌墙的角落喊道。他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忙得额角见汗。
【总算有点样子了……这笔启动资金真是及时雨啊。” 他擦了把汗,看着初具规模的作坊,心中对那位“宇容”公子更是感激。”*
*【等这边稳定产出,就可以考虑把香皂的品类细化,比如加入薄荷、艾草……”
他正规划着未来,脑海中“叮”的一声。
“检测到宿主产业发展需求,现发布阶段性任务:‘在一个月内,建立稳定的初级生产线,并实现日产玉润皂百块以上’。任务奖励:‘初级工业催化剂制备原理(简化版)’,积分50点。”
程旭眼睛一亮。
*【催化剂?好东西啊!如果能提高皂化反应速度,质量和产量都能再上一个台阶!”
这更坚定了他要尽快让作坊运转起来的决心。
然而,现实的困难也随之而来。新招募的工人虽然肯卖力气,但对程旭要求的“标准化操作”理解起来颇为费力,时常出错。原料的运输和储存也成了新问题,尤其是新发现的西山石灰岩,开采和运输都需要协调,非一日之功。
“公子,”夏荷小跑过来,小脸带着担忧,“刚才送石灰石来的那个脚夫说,往后可能要涨价,还说最近城外不太平,运送费也要加一些。”她小声补充道,“我感觉……好像是有人在故意为难我们。”**
程旭点了点头,他早有预料。
*【韩道那孙子,果然开始耍阴招了。”
他并不慌乱,早在决定扩张时,他就预料到会面临各种阻力。现在,他有了应对的底气。**
“没事,先把眼前的活干好。”程旭拍了拍夏荷的肩膀,“你去跟阿福他们说,严格按照我教的步骤来,宁可慢一点,也要保证每一批碱液的质量一致。”**
他走到正在过滤草木灰水的阿福身边,亲自示范。
“看,像这样,水流要缓,滤布要绷紧……”**
他的耐心和亲手示范,渐渐让工人们安下心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程兄,好生热闹啊!”**
程旭抬头望去,只见宇烟蓉一袭青衫,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扮作随从的冷含。冷含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神情淡漠,只有在掠过一旁临时灶台上放着的一碟新买的芝麻糖饼时,才会微微闪动一下。
【宇兄来了!” 程旭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迎了上去,“正要去找你商议呢。”*
宇烟蓉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她打量着初具雏形的作坊,眼中流露几分赞许。
“程兄雷厉风行,短短数日,便有如此气象,令人佩服。”**
【他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不是说空话之人。”*
她能“听”到程旭虽然面临困难,但心态积极,一直在寻求解决方法。这种务实的精神,在如今的朝堂甚是罕见。**
“宇兄过奖了,全是倚仗宇兄鼎力相助。”程旭拱手,然后压低声音,“只是,如今规模稍扩,便引来些蝇营狗苟之辈的觊觎。”**
他引着宇烟蓉走向相对安静些的里间。
“不瞒宇兄,”程旭斟了一杯粗茶递给宇烟蓉,神色认真,“如今原料运输似有阻滞,小弟怀疑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宇烟蓉接过茶杯,指尖温热。
“程兄不必担忧。”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些许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
她这话并非盲目自信。昨夜,她已经通过凤凰卫的渠道,获悉了韩道打算从原料和运输上卡脖子的谋划。
她看着程旭,缓缓道: “程兄专心于技艺与生产便可,外部琐事,自有在下处理。”**
程旭心中一定。
*【霸气!就等你这句话呢!”
他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宇兄,如今资金已初步到位,场地也在扩建。小弟思虑再三,觉得眼下正是将你我合作落到实处的好时机。”**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写得密密麻麻的契书草稿,推到宇烟蓉面前。
“这是小弟拟定的合作细则,请宇兄过目。”**
宇烟蓉拿起契书,目光快速扫过。上面明确了程旭出资出力负责生产经营,宇烟蓉(以“宇容”名义)以“庇护及资源整合”入股,占三成干股,不参与日常管理,但享有知情权和重大决策的建议权。同时,也约定了首批资金的使用方向和预期目标。**
她的目光在契书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关于“庇护”职责和利润分配的条款上。
【他倒是思虑周详……”* 宇烟蓉心中暗道。这份契书虽然用语直白,不如官样文章严谨,但条理清晰,权责分明,显示出程旭并非只有奇思妙想,亦有打理实务的条理。
她能“听”到程旭此刻心中的期待与一丝紧张。
*【可千万别嫌条款苛刻啊……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宇烟蓉放下契书,抬眼看向程旭,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程兄所拟,甚为妥当。”她点了点头,“不过在原料供应一事上,程兄或可考虑与京畿附近的村寨签订长期契约,固定收购指定品类的植物灰烬,并适当提高收购价,让利于民,亦可稳定来源。”**
她提出了一个补充建议。这既是出于实际的考量,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想看程旭是否愿意采纳合理意见。
程旭闻言,非但没有不快,反而眼睛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建立稳定的原材料基地,这才是长久之计!”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建议的高明之处。这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困难,更是一种将自身发展与地方民生绑定,塑造良好声誉的长远之举。
“宇兄高见!”程旭抚掌赞叹,“如此一来,不仅能保证原料质量,还能惠及乡里,可谓一举两得!”**
他看向宇烟蓉的目光更加不同。这位“贵人”不仅有势,更有眼光和胸襟。
“此法大善!”他兴奋地说道,“既可免于受人掣肘,又能赢得民心!小弟这就着手去办!”**
宇烟蓉看着他毫不作伪的赞同和立刻执行的行动力,心中那份认可又加深了一层。
【他并非固执己见之人,能从善如流……甚好。”*
合作的具体框架就此敲定。程旭心中大定,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有这样一个既有实力又有头脑的合作伙伴,何愁大事不成?”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等石灰石供应稳定,就可以尝试小规模生产更高纯度的碱,甚至……水泥?”*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宇烟蓉捕捉到了“水泥”这个词,虽然不明其意,但能感觉到程旭对此物的重视,似乎关乎更大规模的建造。**
“此外,”宇烟蓉看似随意地提起,“程兄此前提及的‘海贸’、‘市舶司’……不知可有更具体的设想?”**
她需要更多来自未来的智慧,来应对眼前的重重危机。
程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宇兄也对海外贸易感兴趣?”**
*【难道他也看出了这其中巨大的利益?”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宇兄,海外诸国物产与我中原迥异,香料、宝石、珍稀木料乃至高产作物种子,皆可互通有无。若能设立专门的市舶司统一管理,收取关税,必能为国库带来巨额收入!”**
他结合自己对明末历史的模糊记忆和对这个架空时代的观察,侃侃而谈:
“如今东南沿海私下出海贸易者众,然多为豪强把持,利归私门。若能由朝廷主导,规范管理,既可充盈国库,亦可借此组建海军,扬威海上,震慑宵小!”**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千帆竞发的壮阔景象。**
宇烟蓉安静地听着,越听心中越是震动。
程旭所言,并非空中楼阁,而是切中了当前大琅朝财政枯竭却又坐拥漫长海岸线的矛盾,并提出了一条看似可行的破局之路。
【此人眼界,果真非凡!”*
她发现,程旭不仅仅是一个能工巧匠,更具备一种俯瞰全局的战略眼光。
“只是……”程旭兴奋之余,也不忘泼冷水,“此事牵涉甚广,东南世家、沿海豪强、乃至朝中诸多势力,利益盘根错节,想要推动,阻力必然巨大。”**
程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小弟也知道此事艰难,非一日之功,更非我等平民可以妄议。只是与宇兄相交,知无不言,姑妄听之罢。”**
宇烟蓉却陷入了深思。
程旭的心声与她所言的策略相互印证,让她看到了一个摆脱目前财政和政治困境的可能方向。
【或许……这正是一个突破口。”*
她看着程旭,忽然问道: “程兄以为,若要成此事,当从何处着手?”**
程旭想了想,谨慎地答道:
“或许……可从现有的、较为零散的海贸入手,先尝试与一些信誉尚可的海商合作,由我们提供诸如香皂、未来可能产出的玻璃等稀有之物,换取海外特产,积累经验和资本。同时,可在朝中寻机建言,即便不能立刻设立市舶司,也可先营造舆论,引起重视。”**
他点到即止,没有深入。
宇烟蓉明白了他的意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程兄之言,令在下茅塞顿开。”宇烟蓉郑重地说道,“此事虽难,却值得一试。”**
两人在里间又商议了许久,从原料采购到人员培训,从产品质量控制到市场拓展,甚至隐约触及了更深远的布局。**
不知不觉,日头已偏西。
宇烟蓉起身告辞:“程兄,作坊初建,事务繁多,在下便不多打扰了。”**
“宇兄慢走。”程旭将她送至院门口。
望着宇烟蓉和冷含离去的背影,程旭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把最重要的一步落实了!” 他心中充满了希望,“有宇兄这棵大树,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他转身回到院子,干劲更足。
“夏荷!让大家加把劲,今天把这几个关键的灶台都弄好!”**
“好嘞,公子!”夏荷清脆地应了一声,又眯着眼睛开始盘算今天的开销。
然而,他们都清楚,表面的合作达成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来自于那些不愿看到新生力量崛起的旧势力。
韩府,书房。
韩道听着手下人的回报,脸色铁青。
“你说什么?那小子不仅没被打压下去,反而扩大了作坊?还与‘宝香斋’等签订了正式契书?”**
“是,公子。”那手下惴惴不安地说道,“而且……咱们派去捣乱的人,还没靠近他的原料运输队,就被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拦下了,那些人……身手很不一般。”**
“不明身份?”韩道猛地一拍桌子,“废物!一群废物!”**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还有,少爷,我们查到,程旭那小子最近和欧阳府的那位‘宇容’公子走得很近,这次的资金和庇护,很可能就来自此人!”**
韩道眼中凶光闪烁。
“宇容……又是他!”** 他咬牙切齿,“他到底什么来头?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爹那边怎么说?”**
“丞相大人说……让公子您暂且忍耐,不必急于一时,以免打草惊蛇。”**
“忍耐?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韩道低吼道,“眼看那小子就要成气候了!”**
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招手让那手下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去找程虎,他们程家内部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是,公子!小人这就去办!”**
手下领命而去。
韩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程旭……宇容……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他冷哼了一声。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色吞噬了他的低语,也掩盖了即将涌来的更猛烈的暗潮。
程旭与宇烟蓉的同盟初步结成,就像在风雨飘摇的王朝暗夜里点燃的一簇微弱火苗。它能成为燎原之星火,还是被轻易掐灭,犹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程旭这只小小的蝴蝶,已经开始扇动翅膀,他所引发的风暴,将远超他最初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