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庄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被妥善安置的流民们有了遮风避雨的简陋屋舍，每日凭劳作换取足以果腹的食物，惶惶不安的人心渐渐沉淀下来。庄内划分出的不同区域，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制皂、酿酒、开荒、以及各项基础工程的修缮。
程旭站在新规划的“试验区”内，面前是他用系统积分兑换并结合现有条件改良出的几样新式农具的木质模型——带有曲面犁壁的犁铧，以及简化版的龙骨水车图纸。这些东西暂时还停留在纸面和模型阶段，大规模应用尚需时日和更多的资源投入，但它们代表着未来的可能性。
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一种是清淡酸甜的果酒气息，来自几口大缸中正在发酵的野果混合物；另一种则更为浓烈、辛辣，源自旁边一个用陶罐和竹管拼接起来的、略显粗糙的蒸馏装置。几个新招募的、略懂酿酒之法的流民，正围着这些装置，在阿福的指导下进行操作。这是程旭有意为之的培养，他希望阿福和阿贵不仅能独当一面，更能将知识和技能传授下去。
“公子，您看这一批‘碧潭春’（果酒暂命名）已经可以滤出来了，气味还不错！”阿福憨厚的脸上带着成就感的红晕。
程旭拿起一个木勺，舀了一点品尝，眉头微挑。
*【酸度还是高了点，甜味不足……看来野生浆果的筛选和糖分的添加还需要调整。”
他又走到蒸馏装置旁，接过阿贵递来的一个小杯，里面是透明无色的液体，他凑近闻了闻，一股强烈的、略带刺激性的酒气冲入鼻腔。
“嗯，这‘烧刀子’（烈酒暂命名）的雏形倒是有点意思了，就是杂质太多，口感糙。”**
他转向一旁的夏荷：“夏荷，记录一下，这批‘烧刀子’蒸馏了三次，比上次的呛辣感少些，但离真正的‘烈酒’还差得远。”**
尽管如此，这两种新产品的初步成功，无疑为锦绣庄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为解决日益增长的开销提供了希望。
夏荷正趴在一个临时搬来的小木桌上，小眉头紧锁，对着账本嘀嘀咕咕：
“粮食消耗太快了……虽然系统奖励的土豆和玉米种子已经分发下去，组织人手在庄子周边及西山缓坡开垦出的新田里，已经播下了希望。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至少让所有人看到了未来的光亮。她眯着眼睛，小手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嘴里念叨着：“……要是这些酒能卖掉就好了，肯定能换回好多粮食和钱……”**
程旭听到她的嘀咕，笑了笑：“放心，会有办法的。等这批酒的品质再稳定一些，我就去找宇兄商量售卖的事。”**
*【这东西一旦推向市场，绝对是抢手货，尤其是这‘烧刀子’，如果能提纯到足够高度，不仅可以饮用，或许……还有其他用处。”
他想到了消毒、燃料，甚至是……在极端情况下可能的用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被不远处的宇烟蓉清晰地捕捉到。
她今日刚到，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下，远远看着程旭在那边忙碌。这个距离，她能毫无阻碍地“听”到他心中那些关于酒精应用的零散想法，虽然不成体系，却已显露出超越这个时代的锋芒。她没有走近，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观察着生机勃勃景象的宁静。
她能“听”到程旭虽然面临着巨大的资金和粮食压力，但他的心态却异常积极，总是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怨天尤人。
【他好像……瘦了点。” 宇烟蓉看着程旭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似乎比上次见时更清减了些，但精神却很好，眼神明亮，指挥若定。*
【这果酒和烈酒，若能成功，确是一条极佳的财路。”*
她看到程旭交代完阿福阿贵后，抬头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那些正在劳作的人们。
*【天气渐渐凉了，得想办法给大家弄些厚实点的衣物才行……”
这个关心他人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恰在此时，程旭似乎心有所感，抬头朝她这边望来。四目相对，程旭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两个酒窝深深陷了下去。他快步走了过来。
“宇兄！你来得正好！”他语气中带着兴奋，“正要找你呢！咱们的新酒，差不多可以试着往外推一推了！”**
他几步走到宇烟蓉面前，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你看，”他指着那些酒缸和蒸馏装置，“虽然还不完美，但已经能拿出手了！我觉得，可以先给之前合作的那些掌柜们送些样品尝尝！”**
宇烟蓉看着他因为忙碌和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心头那点异样又浮动起来。
“程兄辛苦了。”她看着他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鬓角，忍不住问道：“庄内一切可还顺利？若有难处，不必勉强。”**
她是真心有些担忧，毕竟安置数百流民，每日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尽管有系统奖励的种子作为未来的希望，但眼前的困境依然实实在在。
程旭浑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汗：“还好，大家都很齐心。就是……”他顿了顿，眉头微蹙，“粮食的缺口还是很大。虽然‘以工代赈”之策暂时缓解了流民聚集可能引发的骚乱，但也将巨大的压力转移到了程旭和这个庄子上。
“宇兄放心，小弟还撑得住。”他笑了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混合着自信与些许逞强的神情。
“程兄当以身体为重。”宇烟蓉轻声说道，语气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程旭被他这难得温和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又开始发热。
*【她今天怎么……怪温柔的？”
宇烟蓉：“……”
她决定忽略这句心声，转而问道： “程兄方才提及新酒，不知成效几何？”**
“正要请宇兄品鉴！”程旭立刻来了精神，引着她走向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凉棚，那里摆放着几种不同批次、装在粗陶碗里的酒样品。
“这是第三次调整配比后的‘碧潭春’，你尝尝。”**
宇烟蓉接过，那酒液呈现淡淡的琥珀色，她先是闻了闻，然后浅浅尝了一口。
“如何？”程旭有些期待地问。
宇烟蓉细细品味着。果酒入口清爽，微酸带甜，果香明显，虽比不上宫廷玉液，但在市井间，绝对算是佳品了。”**
她又指了指旁边一小杯清澈的“烧刀子”：“此物……太过猛烈。”**
程旭嘿嘿一笑：“这‘烧刀子’本就是图个烈性，或许……边关的将士会需要此物驱寒……”**
他这随口一句，却让宇烟蓉心中一动。
【他竟想到了边军……”*
她看着程旭，忽然觉得，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轻人，胸中所怀的，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为广阔。
“程兄，”宇烟蓉放下酒杯，神色认真了些，“此二物，尤其这‘烧刀子’，非同小可。其制法，务必慎之又慎，非绝对可靠之人，不可轻传。”**
“这是自然！”程旭立刻点头，“核心的发酵控制和蒸馏提纯，目前只有我和阿福阿贵知晓大概。”**
他深知技术保密的重要性。
“宇兄，”程旭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可以先少量放出一些‘碧潭春’，探探市场的反应。至于这‘烧刀子’……或许可以换个名头，比如‘行军酒’，少量供给与咱们有联系的、信誉不错的商队或是……某些特定的地方。”**
他暗示着这些产品可能流向的渠道，包括那些敏感的边境地区。
宇烟蓉沉默了片刻。她能“听”到程旭心中并非毫无顾忌，但他更看重其可能带来的正面效益。
“此事，便由程兄全权处置。”宇烟蓉给出了明确的授权，“需要何种支持，程兄直言便可。”**
她看着程旭，补充道：“皇庄之内，朕可保你无虞。但庄外……”**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程旭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先打响名气，再考虑扩大生产和寻找更稳定的销售渠道。”
他又想到了那些正在发芽的土豆和玉米。
*【等这批高产作物收获……眼前的困局或许就能真正缓解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程旭与宇烟蓉商讨新酒推广策略的同时，韩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韩道面色阴沉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少爷，那程旭在城南的皇庄里搞得风生水起，不但安置了大量流民，现在似乎又在弄什么新花样……”**
“又是他！”韩道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掼在桌上，茶水四溅。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粮支撑这么大的摊子？”**
“属下查明，初期确有不明资金注入，但近日主要依靠其作坊产出和……似乎还有一种新的酒水在少量流传，据说滋味独特……”**
“酒？”韩道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戾，“怪不得……看来他那香皂生意，远比表面看起来赚钱！还有那新酒……”**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爹那边还是让我们按兵不动……可按兵不动，眼看着那小子就要成气候了！”**
他停下脚步，眼中凶光毕露。
“明的不行，暗的也被他躲过去了……我就不信，他真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他忽然冷笑一声：“他不是能收拢流民吗？好啊，那我就再给他送一批去！”**
他对着手下低声吩咐：“去，找些人，混进他收拢的流民里去！给我盯紧了，看他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必要的时候……”**
他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还有，”他补充道，“去查查那个‘宇容’，到底是什么来路！我就不信，在汴京城里，还有我韩道动不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