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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
虞从安把电话挂了,边往屋外走,边给医院的人打过去电话,听着一次又一次忙音,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书房堆叠的是从旧屋里翻出的本子笔记,虞从安不过是想等尘埃落定,都还给林听眠,从此他们谁也不欠谁。
风把那一页页日记吹开。
虞从安指腹摁在那些粗糙的纸张上,抚过林听眠在昏暗灯光里写下的字迹,逼自己心定下来。
2月5日天气晴
从安当上警察了。
3月8日小雨
从安给我带了支玫瑰,说局里送的。开心。
3月16日大雨
从安衣服湿透了,还给我带了糖葫芦。我好想他。
张张页页,诉说着林听眠对他的爱意。
铃声响到最后一声,自己挂断,虞从安重复了四遍,视线扫视过一旁的药瓶,这次看清了。
氟西汀。
是抗抑郁的药。
终于,第五通电话终于接通,里面一片嘈杂,“虞队,怎么了。”
他声音暗哑。
“让林听眠说话。”
“哦,虞队是这样,她刚刚睡下了。”
“把她叫醒,接电话。”
虞从安咬字极重,对面一阵沉默后,扔下一句手机没电了把他电话挂断。
手机屏幕裂出现一道痕,虞从安手心被划破,有血滴溢出,与透明的液体混落在老旧的笔记本上。
但他仿若不知,指腹划在破碎的屏上,回拨那通电话,挤出声音“人在哪,备车。”
他抬脚往外走,身后窸窸窣窣,陈依梦裹着一层薄被,扑上来双手掬着他腰,撒娇道“别走。”
虞从安将她的手强硬地松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电话又响起,虞从安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虞队,我走不开”对面语气苦涩,有些不忍心,“医生说,要您做好心理准备。”
虞从安面无表情,听见自己牙齿颤抖打在一起的声音。
“停车。”
急刹声刺激耳膜,虞从安把司机拽下车,自己上去踩着油门一路狂飙,连闯三个红灯,可他还嫌不够快,恨不得把油门都踩穿。
路上还接到陈让打来的手术同意书,征求他的意见。
“..右眼球要摘除。”
虞从安喉咙痛地说不出话,硬是从气口挤出声音,“不..”
那边的通话换了人,这次传来医生严肃而着急的声音,“虞先生,陈小姐右眼严重感染,要保命就必须手术。”
虞从安一摁喇叭,屏气一路这时才换第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陈让,签字。”
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冲刷在本就一片黑暗的前路,让人窒息不能动。
虞从安红了眼,发泄地狂摁喇叭,一路超车,他怕再慢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林听眠。
他总是迟到,他总是偏偏不在。就像那个雨夜一样。
是了,到底为什么?
因为有人找他,他为了赴约把林听眠扔下。
是谁呢?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是陈依梦。
灰黑的刹车痕迹划过急诊门前的石砖,不停被雨刮器挂下的雨,模糊了虞从安的脸。
下一刻他像行尸走肉一般跌撞下车,往抢救室跑,门口陈让一身血污,跟他狼狈不相上下。
虞从安抓着他,眼神极彷徨失措,说不出话。
陈让任他晃,张开干裂无知觉的唇,同样回以沉默。
太惨了,他从事刑警第五年,从没看过这样的画面。
惨到他第一时间上前确认人还有没有气。
陈华盛的人一直阻挠着,想杀人灭口,他掏出枪当场毙命两个,杀出一条血路才把人带出来。
就是这样,最惊心,最深刻的还是他看到林听眠的第一眼。
脸上全是黏稠的头发,分不清是血还是水,身下插着几根挂吊瓶的铁杆,旁边是烧到漆黑的电刑椅。
等把人带出来后,她满身沾满的白色体液,右眼肿得睁不开。
虞从安看着他眼里的的惊惧,愣愣地脱力跪下,双膝磕在忍不住掩面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