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年有幸见过不少泼妇,撒泼打滚示弱的、叉腰骂人的……或者像陆泽亲妈以柔克刚。
就是没见过眼前这样的,舍得下脸、豁得出去命有勇有谋有手段。
他那个没什么阅历的傻儿子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一张结婚证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祈年抽完最后一口,插进烟灰缸里捻灭,起身道:“好,我答应娶你。”
陆祈年长腿向她迈近两步,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笼住,姜沅仰脖对上他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
男人压迫感极大的视线下,姜沅顶住压力没退一步。
好在男人没再继续看她,而是长腿几步跨到书桌前坐下,拿出纸笔写下‘结婚申请’四个大字时,姜沅终于松了口气。
跟他这个人一样,他的字苍劲有力看着方正但字里行间却又透着股难以琢磨的野性,跟和前世墓碑上的字如出一辙。
出神间,陆祈年已经写好停了笔。
有人敲门,陆祈年沉声让人进来。
是陆祈年叫来的副手许前进,还有得到消息赶回来的陆泽。
姜沅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自己的墓碑前,那时的他眼神空洞、胡茬横生、满脸颓废。
现在的他则像是褪色前的彩色照片,孟郊诗里‘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单看颜值,喜欢上他并不冤枉。
当着姜沅的面,陆祈年将结婚报告交到许前进手上,让他送到上级领导那审批,顺便问了陆泽一句:
“谁让你回来的?”
陆泽进来后,眼睛就没从姜沅身上挪开过,要不是许前进拿鞋尖踢了下他,他还陷在好不容易跟爱人相见的情意绵绵里。
“我……你等下。”
陆泽目光不经意扫过许前进手上东西后,拽住要出去的许前进,嘴里的话和脸上的笑一起来了个转折。
大概是要让他看的,纸张并没有折。
“爸,你……”陆泽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祈年。
陆祈年没解释,而是冲许前进做了个出去的眼神。
这次陆泽没敢再拦,许前进出去许久,才敢询问:
“爸,沅沅是我未婚妻,是您没过门的儿媳妇,您怎么能跟她结婚?”
陆祈年挑眉不甚至在意的让他做选择,“要不你娶?”
他做梦都想娶。
可他亲妈宋玉华身体本来就不好,一提要娶姜沅就抹眼泪,急得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陆祈年这句反问意味明显的‘要不你娶?’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陆泽终于从这话里咂摸出味来。
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是,这件事要么我替你搞定,要么你自己搞定。
这个养父最是冷情冷性,从不管闲事,这一次算是开天辟地机会难得。
陆祈年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受过很严重的伤,留了绝嗣的后遗症,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收养他。
这些年追陆祈年的姑娘前赴后继的,不仅没一个看上的,甚至连边都不想跟人家女同志沾,这也证实了他在男女事情上确实不行。
暂时把姜沅交给陆祈年,等过两年宋玉华松口了,两人把婚一离,他就能如愿娶到姜沅了。
总比逼着他现在就在‘不顾亲妈反对娶姜沅’和‘舍弃姜沅让她嫁给别人’之间做个选择的好。
冷静下来想想,陆祈年的这个方法,还真是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
想通后的陆泽,激动的给陆祈年连鞠三个躬,“谢谢爸!”
谢谢爸!
姜沅只觉得这三个字极其讽刺。
谢谢爸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
前世的姜沅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愿意娶她说清楚就行,她姜沅又不是非他不可。
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不说清楚,默许他亲妈找人玷污她,最后到村里验收成果的同时装一把受害者。
这样的操作真叫人恶心。
“沅沅,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从陆祈年书房出来,陆泽就试图拉姜沅的手,都被姜沅跑着躲开,直到楼下客厅。
姜沅再一次躲开他的手,双手抱臂下巴抬高做防御姿态,“说吧!”
“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是我不对。
我一回京就要打结婚申请的,可我妈拿了咱俩的八字找大师合了下,大师说你克我。
我跟我妈说了,封建迷信不能当真。
可我妈说,我亲爸不在了,我是她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
做为一个母亲她不允许有任何伤害到自己儿子的可能性存在,哪怕是胡编乱造的。
我妈说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是能理解的。”
八字不合。
差点没把姜沅听笑了。
瞧不上农村人就说瞧不上农村人,还扯这套封建迷信,也不怕传到部队受处分。
善解人意、肯定是能理解……
这高帽戴的。
却没想到还有更扯的。
“你放心,我不信这个,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非你不娶。”
这句逗笑了姜沅,觉得好玩她挑眉道:“不用听你妈说了?”
“我妈那边我会继续做工作的。
她不是迷信的人,不接受你那是因为没跟你相处,不知道你是多好的姑娘。
你现在也来了,以后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她肯定会对你改观的。”
姜沅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心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没眼色的陆泽以为她是高兴,继续道:“你跟我爸扯结婚证的事,不能让其他任务人知道,特别是我亲妈。
我爸是师长,他的结婚申请除了他的副手,没人看得到。
许副师长那边我会去说,这事只要你不说,就不会传出去。”
这倒是挺符合姜沅的利益。
她不可能真让自己的孩子认罪魁祸首的养父陆祈年当爸。
迟早是要离婚的,结婚的事不传出去最好。
“然后呢?”姜沅状似好奇的打听道。
“我爸不近女色,更别说你还是他儿媳妇,所以你们只是暂时躺在一张结婚证上的关系,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其实陆泽是在告诉姜沅,陆祈年不会对她产生兴趣,让她识趣的跟他保持距离。
倒不是不信任姜沅,实在是他这个养父很受女同志青睐。
哪怕陆祈年不可能看上她,陆泽也接受不了,让她跟陆祈年保持距离。
陆泽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重点,“我会跟我妈说,你是听说她身体不好特地过来照顾她的。
说你是诚心想嫁给我做她儿媳妇的,过来照顾她顺便让她调教一下你这个儿媳妇,等她满意了,再谈结婚的事。
我亲妈这个人温柔善良、心肠特别软,你只要听她的话,好好孝顺她,她会喜欢你的。
到时候你跟我爸把离婚证一扯,咱俩结婚。”
陆泽越说越兴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姜沅变化的脸色和翻起的白眼。
温柔善良、心肠特别软的人,哪里做出找三个脏懒汉玷污清白姑娘的事。
更别提那些要人命的流言了。
想到前世的种种遭遇,想到因她而惨死的父母家人。
姜沅就由衷觉得他应该给新社会的法律磕一个。
要不是有那玩意儿的保护,她早送他跟他那个温柔善良心肠特别软的亲妈见阎王去了,哪里还用得着委屈自己听他在这儿讲刺耳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