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娘！李家嫂子，你这鱼哪儿偷的？比我胳膊都粗！”
“啥偷的！是许家大山子送的！”
“山子送的？他凭啥送你这么大一条鱼？”
“就因为我今天在河边洗衣服了呗！”
另几个妇女也纷纷补充道：“山子在河边钓了好多鱼，送了我们每人一条。”
“山子钓鱼可厉害可帅了，甩手就是一条大鱼，有些半大的他都拿去喂鸭子了，再小的干脆都直接放了。”
这话一出，周围没去河边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一个婆娘猛地一拍大腿。
“我今天咋就犯懒了呢！明天！明天我把俺家炕上的席子都拆了抱去洗！”
“可不是嘛！白捡一条大鱼啊！”
许老太正跟几个老娘们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扯闲篇呢，听见这动静，也凑了过来。
当她听明白，是自己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儿子，竟然在河边钓到很多大鱼。
可他宁肯把鱼白送给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娘们，都没想着给她这个亲娘送一条时，那张老脸当场就黑得跟锅底一样。
她这个亲娘一口鱼汤喝不着，倒便宜了这群外人！
这不是当着全村人的面，羞臊她吗？
许老太气得转身就往家里走。
许庆林和许庆河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娘，你咋才回来？饿死我了，还不做饭？”
刚从自家园子里铲地回来的许有才，也是累得够呛，正坐在门槛上喘气。
“磨蹭啥呢？就知道天天出去跟那帮老婆舌头扯淡！还不赶紧做饭去！”
许老太心里的火“噌”一下就炸了。
她把手里的蒲扇往地上一摔！
“做做做！做什么做！”
“人家左邻右舍的今晚都炖大鱼吃，就咱家，吃玉米面窝窝头！你们吃得下去，老娘还咽不下去呢！”
爷仨听得一愣。
许庆林没好气地问：“谁家炖鱼了？大白天的说梦话呢？”
“谁说梦话了！”
许老太扯着嗓子，把许庆山在河边钓了多少鱼，又怎么把鱼分给那帮洗衣服的妇女的事，添油加醋地吼了一遍。
“人家现在出息了！钓了十几条大鱼，宁肯喂狗，喂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也想不起来他还有个亲爹亲娘！”
这话一说完，许有才和许庆林、许庆河，三个人全炸了！
“白眼狼！”许庆林气得一脚踹在门框上。
许庆河也跟着骂：“不想着我和二哥也就罢了！有好东西不想着孝敬爹娘，竟然拿去送给外人！”
许有才更是指着院子外面，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他是个养不熟的狗东西！”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
可今天的烟火气，跟往常不一样。
整个靠山屯，几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炖鱼的香味。
那霸道的鲜香，混着葱姜的辛辣，在村子上空盘旋，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打滚。
许家却是例外。
许有才、许庆林、许庆河爷仨和许老太，围着小桌，看着桌上那盘黑乎乎的玉米面窝窝头，谁也提不起筷子。
那股子炖鱼的香味，跟长了腿似的，一个劲儿往他们鼻子里钻。
许庆林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上，骂骂咧咧。
“操他娘的！”
“闻着这味儿，老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许有才黑着一张脸，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也挡不住他眼里的火气。
爷仨一合计，这鱼，必须得吃到嘴里！
明天！
等明天，他们就一起去河边！
他许庆山要是再钓到鱼，必须得分他们一半！
那本来就是他们老许家的鱼！
可许庆河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他一想到许庆山此刻正在河边，守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吃着鲜美的鱼肉，再看看自己眼前这能拉嗓子眼的窝窝头，他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能过得这么舒坦！
“爹，娘，我出去一趟。”
许庆河放下筷子，站起身。
“我去同学家问点事。”
说完，他根本不等家里人反应，转身就溜出了院子。
河边，小树林。
篝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一口大铁锅架在石头垒砌的灶台上，锅里的鱼汤已经炖成了奶白色，“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把蒿独特的香气和鱼肉的鲜美彻底融合，那味道，比村里任何一家炖的鱼都香得多。
许庆山不着急吃。
这鱼汤，得小火慢炖，炖得越久，味儿越醇。
他从孙美玲送的篮子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用刀切成厚片，串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另一堆篝火上慢慢烘烤。
没一会儿，馒头片就被烤得两面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麦香。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林子外传来。
许庆河顺着那股要人命的香味，一路摸了过来。
他看见火光下的许庆山，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大哥！你在这儿呢！”
他快走几步，凑到跟前，亲热地打着招呼。
“吃晚饭了吗？要是没吃，就跟我回家吃吧。娘给你留了饭呢。”
“咱们是一家人，就算分了家，那锅里也永远有你的一口饭吃！”
许庆山心里一阵好笑。
这家伙，还没进体制内呢，这套虚头巴脑的官话就已经说得炉火纯青了。
从这点看，他倒是真有当官的天赋。
只可惜，德不配位。
上辈子钻营了一生，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许庆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盯着火上滋滋冒油的烤馒头片。
“有事？”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许庆河搓着手，脸上露出一副担忧又关切的神情。
“大哥，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不管爹娘和二哥怎么对你，我心里清楚，这个家，就属你付出最多，也对我最好！”
“我敢说，我从小，就是在大哥你的背上长大的！”
许庆河说着说着，那声音竟然真的带上了几分哽咽，眼眶也跟着红了。
许庆山觉得，这小子要是不去拍短剧，拿个影帝，都屈才了。
是啊。
他说的没错。
自己确实是把这个弟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