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的三角眼眯了起来，审视地看着林知薇：“哦？什么货？你说来听听。”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不少从乡下跑来的盲流。”林知薇摆出一副有点小聪明又不大方的样子，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都是没田种、没工做的男劳力，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就是饭都吃不饱。您要是……有门路，把他们弄出去干活，找个矿上或者黑窑里，那抽成可比倒腾孩子来钱多也稳当吧？”
这番话是林知薇急中生智编出来的。七零年代，城乡差异巨大，很多农村青年都想到城里找出路，这给了人贩子可乘之机。王婶这种人，绝对不会只满足于拐卖儿童。
果然，王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拐卖孩子风险大，一个不留神就得吃枪子。但弄那些没根没底的盲流，确实不一样。那些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被人弄走，家里都没处找去，矿上窑里就缺这种傻大力气。
她有些不信地盯着林知薇：“真有这地方？你个小丫头片子，没诓我吧？”
林知薇故意挺了挺胸脯，做出一副被小瞧了很不服气的样子：“我骗您干什么？我连自家的孩子都舍得卖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琢磨着，这孩子卖了也就二百多块钱，花完就没了。要是能搭上您的路子，做成一笔大的，您吃肉，我跟着喝口汤，以后不就有着落了吗？”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个貌美又拜金的形象活灵活现。
王婶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大半。她看林知薇这妖娆身段，这长相，就不像个正经的，被钱迷了心窍，想捞偏门，太正常了。
“那地方远不远？人靠不靠谱？”王婶追问。
“不远不远，就在城里，走过去就行。”林知薇赶紧说，“我先把您带过去，您自己看，自己谈。这样，这孩子的二百三十块钱，我先不要。钱还放您这儿，您就当是押金。您跟我去那个地方，要是看中了那些劳力，谈成了买卖，这孩子的钱再添一点介绍费就行。要是谈不成……这孩子，我还照二百三卖给您。您看，您横竖都不亏，去看看，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的逻辑清晰，但语气却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带着一股子急于求成的谄媚。
王婶在心里把这笔账算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钱还在自己手里，孩子也等于押给了自己，就算那丫头说的是假话，自己也没损失。要是她说的是真的……那可就发大财了！
“行！”王婶一拍大腿，从麻袋上站了起来，“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孩子我得抱着，免得你耍花样。”
说着，她就伸手过来要抱孩子。
林知薇抱着小家伙灵巧地一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她脸上露出惊慌又算计的表情：“那不行！王婶，您得讲道理。我现在钱没拿到手，孩子再给了您，万一您抱着就跑了，我……我岂不是人财两空？您就跟着我去一趟，费不了多少工夫。到了地方，看到人了，您自己跟他们谈，我就在旁边抱着孩子等着。您放心，跑不了。”
王婶看着她那副“精明”的样子，心里一阵鄙夷，但面上还是漏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行行行，依你，依你！你个小机灵鬼！走吧，前头带路！”
林知薇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感激又欣喜的笑容，抱着怀里滚烫的小家伙，转身朝着人多的方向走去。
她们刚刚待的地方是个人迹罕至的死胡同，一转出来，街面上才算有了点人气。只是这人气也有限得很，街道狭窄，两旁的平房都灰扑扑的，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穿着蓝、黑、灰色的衣裳，面色匆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叮铃铃地从旁边经过，骑车的大爷回头好奇地瞥了她们一眼。
怀里的小身子更加滚烫，冬日里像个小火炉一样，隔着几层衣裳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度。林知薇心里焦急，面上却不敢露，只能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寻找脱身的机会。
她对这里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公安局在哪儿，医院又在哪儿，走着走着，林知薇的眼睛忽然一亮。
在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气派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笔挺绿色军装的年轻军人，腰杆挺得笔直，帽子上的红色五角星格外显眼。那门口挂着牌子，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字，但这种规格的门岗，十有八九是军区大院。
有军人在的地方，就是秩序和安全的保证。
林知薇心里有了底，脚下步子一转，就朝着那个大门的方向走去。
“哎，妹子，你往哪儿走啊？”王婶伸手就想拉住她的胳膊，三角眼里全是狐疑，“这路怎么越走越宽敞，人也越来越多了？”
林知薇歪了歪头，脸上却露出几分天真和理所当然：“没错啊婶子，就是这儿。我跟您说，我没骗您，这里确实有很多‘劳力’，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还没工作呢！”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副生怕别人听了去抢了生意的模样：“您去里面问问，就说给介绍工作，管吃管住还有钱拿，保准一堆人跟您走！”
王婶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即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那是什么地方她能看不出来？那是部队大院！
王婶心里火气直冒，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丫头片子是在耍她玩就是真傻了，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妖妖娆娆，实际上是个敢豁出去的愣头青。她就不怕自己翻脸？还是说……她发现了自己也想把她卖掉的念头？
王婶眼神一狠，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帕子就悄悄抬了起来，准备朝林知薇脸上捂过去。
“你个小贱蹄子，敢耍老娘！”她嘴里骂着，手上的动作又快又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