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雁遂被关进大牢,太子也凭借这件案子慢慢的让皇帝知道他的悔改之心,一切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

农历七月一日是李虞的生日,往年也不怎么操办,今年也是如此。

夏日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瓦,李虞蘸着朱砂在案前翻阅书籍,笔尖却悬在"北境流民"四字上迟迟未落。

"殿下,裴大人已至花厅。"侍女拂开珠帘。

铜镜里映出她鬓边微乱的碎发,李虞指尖抚过周子琅赠的檀木簪,又轻轻搁回妆奁深处。

昨日暗卫来报,太子秘密接见了北狄商队,此刻裴知元突然造访,恐怕并非贺寿这般简单。

花厅里白梅暗香浮动,裴知元广袖垂落,正在给青玉瓶插枝。

听到脚步声转头浅笑,眉间朱砂痣艳若桃李:"阿虞还是爱将白梅与紫苏混栽。"

"知元哥哥倒记得清楚。"

李虞接过他递来的锦盒,红绸下是支鎏金点翠步摇,"当年你随裴太傅戍边前埋下的梅酒,前日启封时碎了两坛。"

裴知元忽然扣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当年若没有那场雪崩..."温热呼吸拂过耳畔时,李虞听见回廊传来瓷器碎裂声。

回廊处。

周子琅盯着掌心渗血的瓷片,方才那声"知元哥哥"像根生锈的钉子扎进心口。

他特意寻来前朝制簪大师的遗作,此刻却在袖中冷得像块寒铁。

"周大人怎么在此?"

李虞提着裙裾追到月洞门,瞥见他袖口血迹惊道:"你的手..."

"殿下该去陪贵客。"

周子琅退后半步避开她的触碰,指腹摩挲着簪头的并蒂莲纹,"原想着殿下生辰需用新簪,倒是臣多事了。"

雨势渐急,李虞望着他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裴知元返京途中遭遇的刺客,袖箭上刻着太子的徽记。

她心中明白,裴知元不再是当年那人。

———

雨声渐歇,檐角滴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李虞站在廊下,望着周子琅离去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他袖间清冽的松香。

"殿下。"

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查清楚了,裴大人带来的那支步摇,是北狄王庭的贡品。"

李虞眸光一凝,转身时裙裾在潮湿的地面划出一道弧线:"继续说。"

"步摇上的翠羽来自北狄特有的蓝孔雀,这种工艺只有王庭的匠人才会。而且..."暗卫压低声音,"我们在裴大人的随行物品中发现了这个。"

一枚青铜令牌被呈到她面前,上面刻着北狄王室的狼图腾。

李虞摩挲着令牌边缘的纹路,忽然想起方才裴知元握住她手腕时,指腹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弓留下的痕迹。

"派人盯紧裴知元,但不要打草惊蛇。"

李虞将令牌收入袖中,"还有,盯紧驸马。"

暗卫领命退下,李虞转身望向庭院。雨后的白梅愈发清冽,花瓣上凝结的水珠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殿下。"

周子琅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迟疑,"臣...方才失礼了。"

李虞没有回头,指尖轻轻捻着那片花瓣:"周大人今日来,可是有事?"

"臣..."周子琅顿了顿,"听闻殿下喜爱白梅,特地从城外的梅林折了几枝来。"

李虞转身,看见他手中捧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白梅,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雨露。

月光下,他的眉眼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却仍带着几分疏离。

"周大人有心了。"

李虞接过花枝,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温热,"你的手..."

周子琅迅速收回手,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无碍,方才不小心被瓷片划伤了。"

李虞却已经握住他的手腕,掀开衣袖。掌心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周围红肿得厉害,显然是沾了雨水感染了。

"来人,取金疮药来。"

李虞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殿内走,"周大人这般不小心,若是感染了风寒,朝中事务可如何是好?"

周子琅任由她拉着,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檀木簪上,唇角微微扬起:"殿下还戴着这支簪子。"

李虞脚步一顿,耳尖微微发烫:"周大人送的,自然要好好戴着。"

殿内烛火摇曳,李虞仔细为他上药,周子琅却忽然开口:"殿下可知,裴大人此次回京,带了一批北狄商队?"

李虞手上动作不停:"周大人也发现了?"

"那支步摇上的翠羽,是北狄特有的蓝孔雀。"

周子琅的声音低沉下来,"臣怀疑,裴大人与北狄王室有联系。"

李虞包扎好他的伤口,抬眸与他对视:"驸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周子琅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臣不想看到殿下受伤。"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暗卫匆匆来报:"殿下,裴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李虞与周子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她起身整理衣袖,对周子琅低声道:"周大人先在此处休息,我去去就回。"

走出殿门时,她听见周子琅轻声说:"殿下小心。"

月光下,裴知元站在庭院中,手中握着一卷竹简。

看见李虞出来,他微微一笑:"阿虞,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

李虞接过竹简,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内容,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份北狄与太子秘密往来的账册。

"裴相这是何意?"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抬眸问道。

裴知元靠近一步,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阿虞,这朝堂上的棋局,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太子与北狄勾结,周子琅...也未必如你所见那般清白。"

李虞握紧竹简,忽然闻到裴知元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与周子琅常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跳,后退半步:"知元哥哥今日来,究竟想说什么?"

裴知元却不再多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阿虞,生辰快乐。"

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虞站在原地,手中的竹简仿佛有千斤重。

她抬头望向殿内,透过窗棂看见周子琅正在为她整理那束白梅,烛光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格外温柔。

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这暗香浮动的夜色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

生辰宴当夜,李虞戴着鎏金步摇出现在宴席时,众人屏住呼吸。

同样,见到如此惊艳无比的李虞,周子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琵琶声里,裴知元突然执起她的手:"当年在漠北,阿虞说过要学胡璇舞..."

"裴大人怕是醉了。"

周子琅的剑鞘横在两人之间,白玉酒盏应声而裂。

满座寂静中,李虞看见太子抚掌而笑:"早闻裴卿剑器舞精妙,不如与周大人切磋助兴?"

寒光出鞘的瞬间,李虞终于看清裴知元剑穗上系着的北狄狼牙。

当周子琅的剑锋挑开对方衣襟露出锁骨下的刺青时,她手中的密信飘落在血泊里——那上面拓着与裴知元佩剑相同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