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杜知雅得了工具高兴的样子,陆敬明还把自己的医书全部送给了她。
儿子没有继承他的衣钵学医,但是小姐感兴趣,再好不过了。
解放前,陆敬明除了跟着杜仲尧上学堂,还要跟着杜家药堂的大夫学中医,后来又跟着杜仲尧去海外留学,学了西医。
学成回国后,一直在杜家药堂里当大夫,直到解放后,不允许私人再开药堂,陆敬明也没有想过去医院上班,留在杜家照顾上了年纪的杜爷和年幼的小姐。
一眨眼就几十年过去了,他摸着自己这些宝贝了这么多年的书,大方地给了杜知雅。
由于时间紧迫,陆知谦几人把地下室填满泥土后,带着化成女工的杜知雅,趁着监视的人打瞌睡的瞬间,离开了杜公馆。
杜知雅看着陆知谦后背的衬衫渐渐被汗湿,再次坚定学骑自行车的决心。
等她学会了,可以载陆知谦,两人要是出远门,轮流着载对方,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累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杜家的祖坟在郊区的山里,以前这山属于杜家,现在归国家所有,但山上的坟不需要迁走。
祖坟已经十几年没有翻新过,只是每年清明来除除草,距离上次清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在春雨的滋养下,坟上的杂草重新长成了人高。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照着的方寸之地是亮的,但她却不害怕,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都不怕,她怕什么。
更何况这里面埋的还是杜家的列祖列宗。
突然,旁边准备开挖的陆知谦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带着他躲进了几米外,一棵大树后面。
杜知雅来不及询问,就看到了远处闪烁着的两把手电的光。
杜知雅示意陆知谦放开她,陆知谦确定她也发现了来人,不会叫出声,缓缓放下手,但没有完全离开,两只手撑在树之间,把她护在胸前。
掌心的柔软迟迟不散,陆知谦面无表情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手电光。
两人屏住呼吸,终于看清楚来人。
是杜仲庭和他的两个十几岁的半大儿子。
杜知雅皱着眉,看着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锄头和铁锹,很明显,这三人的目的跟他们一致。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杜家有一部分家产存放在祖坟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杜知雅已经嫁到石头村黄二狗家,但是她无意中见过一只九龙玉杯,对于自己的嫁妆,她有清单,知道那只九龙玉杯并不在嫁妆内的。
难道......
杜知雅不敢往下想,脸阴沉得能滴出水,看向杜仲庭的目光,带着噬人凶光。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陆知谦感受到了她呼吸不太平稳,撑在树上的手掌,覆盖上了那只小了两个号的手背上,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急。
杜知雅抿着唇,手背传来干燥灼热的触感,一如她现在恨不得喷吐火焰,把那三个狗东西烧死。
“爸,我有点害怕。”杜知华是杜仲庭的二儿子,身高体壮得不像十五岁的少年。
杜知文嗤笑了一声,“怕个屁,一群死东西,有什么好怕的,你真当一堆白骨能护住杜家的东西,破除封建迷信,从你我做起,你书都读狗肚子里了,老子只上过几年书塾的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鬼,那些都是别人瞎编出来的故事。”
一只鸟突然从身边的草丛飞起,杜知华哇地一声,丢下锄头,一把抱住前面的杜仲庭,“爸,有鬼。”
杜仲庭被二儿子一抱,朝前踉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地上,尾椎传来巨痛,杜仲庭痛得眼前一黑,反手给了杜知华一巴掌,“一惊一乍的,作死吗?”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杜知华的脸瞬间肿起,这是真下了死力,可见杜仲庭被吓得够呛。
杜知文哈哈大笑,“一只破鸟,看把你吓得,你还是不是男人?”
被嘲笑,杜知华有些不服气,“你要是男人就不会打祖产的主意,有本事自己去挣。”
杜知文铁锹一扔,揪起杜知华就想揍他。
杜仲庭趁机,赶紧起身,强忍着尾椎传来的痛疼,“吵个屁,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妈的,生了四个孩子,没有一个成绩比得过陆敬明这个家奴的儿子,这就算了,更气人的是,苏秀兰那个肚子生出来的女儿五大三粗得令他绝望。
想靠女儿联姻翻身,比登天还难,还不如靠自己。
不过生的三个儿子个个健壮如牛,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赶紧挖,没钱你们喝西北风去吧,杜知文你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就你那破成绩,考上大学的机率比老子发横财还要低,没有钱给你疏通关系进工厂,你只能下乡,赶紧给老子挖。”
“呸,杜升月这个老不死的,心都偏到胳膊窝了,竟然把家产都留给杜知雅那个娘们,这不是便宜了外人嘛。”
杜知文举着锄头东挖挖西挖挖,“二狗哥真是个废物,真以为自己见个面,就已经娶到杜知雅了,飘得没边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遭人恨,被人阴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陆知谦那个家奴打的?”
挖了半个小时,杜知华不耐烦了,本来他就心虚怕鬼,现在三人分散开来,寻找埋藏宝贝的入口,他每弯一次腰就感觉有人在他耳边吐气,“爸,祖产真的埋在这里吗?怎么挖半天都不见踪影。”
杜仲庭感觉自己尾椎可能裂了,每挥一次锄头,就牵扯着痛,平时养尊处优,根本没干过活,这么一会,掌心已经破了皮,他站在原地,驻着锄头,“叫你挖就挖,别啰嗦。”
杜知文也挖得不耐烦,他吃过最大的苦就是早起上学,哪举过铁锹,“爸,你说个具体位置,我们也好往下挖,这么个找法,找到天亮也找不准位置。”
杜仲庭只是怀疑在这里,具体位置在哪,他还真不清楚,毕竟杜公馆里他已经找过很多次了,根本找不到,杜家除了杜公馆,就是目前他住的房子,其他的房子,在解放后就卖了,工厂也捐给国家了。
他家的房子每块地砖他都摸过,更没有。
合理怀疑藏在祖坟里,白天他不敢来这片,怕招人耳目,最终便宜了外人。
深更半夜过来,杜仲庭发现他低估了自己,更高估了两个健壮如牛的儿子,呸,吃老子这么多饭,却是个花架子,干这么点活,喊苦喊累。
咦,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杜仲庭用力揉了揉眼睛,前方又什么都没有。
一弯腰,握住锄头,一束长发扫过他的脖颈,他猛地挺直背,锄头一挥,挥了一空,身后空无一物。
离他几米远的杜知华看着发疯的老父亲,咽了一口口水,“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