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强被王所长问得哑口无言，他脑子飞快地转着。
走正规渠道？
那肯定没有。
但这年头，南方来的稀罕东西，很多走的都不是明路。
他决定兵行险着，打个擦边球。
他回想了一下这年头常见的搞活手段，打好了腹稿，这才开口。
“王所，不瞒您说，这柠檬......是在火车站那边买的。就火车快进站减速那会儿，有个人从窗户里探出头，兜售南方带来的水果，我看着稀罕，就买了一些。就这么回事。”
他立刻换上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东叔，说到底，这就是一水果啊！我自己瞎琢磨，把它弄成了果茶，这......这总不能算犯法吧？”
王东看着他那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倒也有点感叹这小子的机灵和变通。
不得不说，王强的坦诚还是骗过了王东。
他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小子！我还是那句话，要走正道！脑筋活泛是好事，但得用在正地方。”
他敲了敲桌子，指点道：“你这弄个三轮车，今天码头明天广场的，东跑西颠也不是长久之计，还容易惹麻烦。
真想做这买卖，就去工商所申请个固定摊位，办个手续，合法经营。别哪天让市容给你连锅端了，哭都来不及。”
王雪梅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刚想开口再强调一下积分卡和杯型名称的问题，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王所！王所在吗？”
是王强他爹王军的声音，王军刚下班听说儿子又进局子了，赶忙过来要人。
王东朝王强摆摆手：“行了强子，把你这些杯子收拾收拾，跟你爹回家吧。记住我说的话。”
“好嘞！谢谢东叔！您真是明察秋毫！”
王强嘿嘿笑着，赶紧把桌上的杯子收拢起来，临出门前，还不忘嘚瑟地冲着王雪梅打了个响指。
王雪梅懒得搭理他，低下头，在本子上唰唰地记录着什么。
王强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老爹王军正掏出一包烟，热情地给王东递烟点火。
“王所啊！强子这次是真改好了！你们得多给他机会，鼓励他重新做人啊！”
王军满脸堆笑，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王东就往院子里王强的三轮车那边走。
“你来尝尝！强子弄的这个柠檬茶，可好喝了！！”
王军到了三轮车前，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却不知道怎么摆弄，他忙回头招手。
“强子！你快过来！给派出所的同志们一人弄一杯尝尝！快点的！公安们都辛苦一天了！”
王强挠挠头，心里暗暗叫苦，
爹啊！你真是有点飘啊！
这临海路派出所靠近景区，所里的正式工加上联防队的，少说也得有十五六号人。
一人送一杯，三块钱可就出去了。
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是被架起来了，王强也只能走向了三轮车。
王东所长连忙摆手制止：“大军子！你别胡闹！强子是做生意的，哪能往派出所这么送？不像话！”
王军却异常坚持，嗓门也大：“来来来！王所你就别客气了！这都是自己人，应该的！强子这臭小子以前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就当是赔罪了！”
王强看着老爹在那儿耍实在劲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他拿出那个新买的摇摇杯，往里装柠檬片，哐哐哐地用力捶打起来，动作幅度搞得特别大，显得格外卖力。
王东站在旁边看着，随口问：“你小子，这一天下来，没少赚吧？看来这南方来的水果，在咱们这儿还真打开销路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不过，赚钱归赚钱，卫生可得给我把好关！千万别弄出吃坏肚子的事故。还有，我跟你说的手续，抓紧时间去办一下。”
“好嘞！东叔您放心！保证干干净净，合法经营！”
王强一边答应着，手下捶打得更加起劲，咚咚咚的声音在派出所院子里回荡。
忙活了半天，总算捣鼓出了十来杯柠檬茶，给所里在场的同志们都分了一杯。
王强把杯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对王东说：“王所，杯子就先放这儿，回头我再来收！”
王东呵呵笑了：“成！”
说完，王东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硬要塞给王强。
王强赶紧推辞：“不能收不能收！王所，这说好是请兄弟们喝的！”
王东却态度坚决，直接把钱拍在王强手里。
“别！一码归一码！我要是白收了你小子的东西，以后你再犯点啥错误，我还怎么拉下脸来抓你？拿着！”
王强愣了一下，随即双手一拍，咧嘴笑了。
“王所，您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他也没再客气，一把将两块钱揣进了兜里。
王军在一旁看着，本来还想上去把钱抢回来还给王所，觉得这钱不能要。
就在这时，王雪梅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眉头一皱，开口说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
王雪梅指着王强，对王东说：“爹，他不是有那个活动吗？买十杯送一杯。你这买了十杯，得让他送一杯啊！”
她像是跟王强别着一股劲儿，非要占到这个便宜不可。
王东经女儿一提醒，也笑了，看向王强。
“对啊，强子，是有这么个规矩吧？十杯送一杯，可不能赖账。”
王强看着王雪梅那副“我就要按规矩来”的认真样子，忍不住笑了，摸摸下巴：“送送送！必须送！王公安开口了，哪能不送！”
王雪梅像是打赢了一场仗，扬了扬下巴，指着王强手里的摇摇杯：“那我就喝这杯送的。”
王强心里暗笑，绷着嘴，故意往摇摇杯里放了厚厚五片柠檬，抄起擀面杖。
他框框框地使劲砸了起来，力道比刚才大了不少，仿佛要把所有恩怨都砸进这杯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