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市的夜，远比帝都安静。没有彻夜不息的霓虹，没有呼啸而过的车流，只有远处黄河低沉的水声隐隐传来，像大地沉稳的脉搏。
苏糖伏案工作到深夜。屏幕的蓝光映在她专注而疲惫的脸上。几百页的合同细节需要逐条核对，大量的设备采购清单需要交叉验证。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咖啡杯，却摸了个空——速溶咖啡包已经消耗殆尽。
“该死。”她低声咒骂一句，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痛，这才想起晚饭只胡乱塞了个面包。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酒店房间的灯显得有些昏暗。苏糖起身，准备去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顺便透透气。走廊里空无一人，地毯吸音效果极好，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走出酒店大门，晚风带着河水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精神微微一振。街道寂静，只有零星车辆驶过。便利店在不远的街角亮着灯。
就在她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时，异样发生了。 先是路灯的光芒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猛地亮起又瞬间熄灭，机身滚烫。苏糖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机，发现它竟然自动关机了！无论怎么按开机键都毫无反应。
她心中疑惑，环顾四周。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街对面巷口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样貌，只感觉那人姿势极其古怪——身体以一种人类关节难以承受的角度扭曲着，头低垂着，一动不动，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苏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砰砰直跳。是流浪汉？醉鬼？还是……
她不敢细想，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脚步朝着便利店明亮的灯光走去。直到推开便利店的门，听到那声机械的“欢迎光临”，她才松了口气。
买了面包和咖啡，再出来时，巷口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路灯也恢复了正常。苏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又看了看手中毫无反应的手机。
是错觉？还是电路故障引起的幻觉？她甩甩头，试图驱散心头的不安。但脖子上那枚铜钥匙，却在皮肤上留下了一小块异样的冰凉。
平静的夜幕下，诡异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开了第一圈涟漪。
白天的项目公司会议室，气氛有些凝重。
苏糖将连夜整理出的几处关键疑点摊在桌面上：“张总，贵公司提供的设备采购清单里，这五套‘精密水纹监测仪’，型号标注为WMS-7000，根据我对该型号的公开资料查询，其市场均价在每套80-100万元区间。但贵公司的采购合同显示，单价为165万，且供应商为一家注册资本仅50万、成立不足两年的小型贸易公司。这中间的价差和供应商资质问题，能否解释一下？”
张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哎呀，苏工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也是没办法！项目工期紧，任务重！当时市面上符合要求的设备抢手，那家贸易公司能搞到货，虽然贵点，但解了燃眉之急啊！资质嘛…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灵活，我们看重的是实际供货能力！”
“但价差高达65%，且没有其他竞价记录作为佐证，这在审计上属于重大异常。”苏糖语气平静，却寸步不让，“另外，关于河道疏浚工程的土方量计算，贵方提供的监理报告数据，与同期水文监测站记录的水位变化推算出的土方量，存在近20%的出入。这又作何解释？”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项目公司几个陪同人员的眼神开始飘忽。张总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这个…这个嘛…水文数据受季节、降雨影响波动很大的嘛！监理报告是现场实测，更准确！苏工，你要相信我们专业团队的判断！”
苏糖心中冷笑。专业？漏洞百出的数字游戏罢了。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对方似乎在极力掩盖什么，而这些疑点，似乎隐隐约约都指向了黄河河道本身。
平静的合作表象下，是数字编织的谎言与贪婪的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