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时间在赤晶洞窟的光影变幻中悄然流逝。稳定的发电机嗡鸣如同背景音,安抚着紧绷的神经。林辰在陈月的能量补充剂和清水的帮助下,终于在昏迷数小时后悠悠转醒。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海面。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尤其是大脑深处,残留着一种被掏空般的尖锐刺痛和沉重感。右臂烙印的灼痛依旧顽固,但似乎被洞窟内强大的赤晶辐射场压制在一个相对“温和”的程度,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暂时蛰伏。

他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赤色与白色交织的光芒有些刺眼。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月带着关切的脸庞,以及王大力那张如同岩石雕刻般的粗犷面庞。

“醒了?” 陈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递过来一个水壶,“感觉怎么样?”

林辰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接过水壶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水流滋润着灼痛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冰冷的代码洪流、失控的力量、重构的钢铁、濒死的反噬…以及最后那冰冷秩序带来的奇异掌控感。

“我…那发电机…”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活了!好得很!” 王大力的大嗓门带着由衷的赞叹,他指了指那台静静运转的钢铁巨物,“你小子,够邪门!也够有种!以后咱们的‘电灯’就靠它了!”

陈月则递给他一小块用某种肉质植物叶片包裹着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糊状物:“压缩能量膏,慢慢吃,补充体力。你的身体透支很严重,精神力更是接近枯竭,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再尝试调用那种力量!” 她的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烙印的反噬,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林辰默默地接过能量膏,感受着那粘稠微甜的食物在口中化开,带来一丝暖流。他低头看着自己右臂上那已经恢复暗沉、却依旧隐隐发烫的烙印,心中五味杂陈。力量…代价…失控…掌控…这烙印带给他的,是诅咒,还是钥匙?

“陈月用发电机给你的‘宝贝盒子’充了电,” 王大力指了指陈月放在一块平整岩石上、屏幕亮着的改装平板,“现在它能当眼睛使了,外面有啥风吹草动,它能叫唤!”

林辰的目光投向那个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洞窟入口甬道及外面一小片谷地的实时扫描图像,虽然大部分区域被代表干扰的紫色雪花覆盖,但洞口附近数十米范围的地形和几个代表小型生物活动的微弱黄点清晰可见。一个绿色的警戒圈标识在洞口外二十米处。

这就是他们的眼睛,安全的保障。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蜂鸣警报毫无征兆地从平板上炸响!瞬间打破了洞窟短暂的宁静!

屏幕上,代表洞口警戒圈的位置,一个刺目的、剧烈闪烁的猩红光点猛然出现!光点体积远超之前的小型生物信号,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警戒圈边缘朝着洞口方向直线突进!

“有东西!速度很快!体积很大!” 陈月脸色剧变,瞬间抄起反握的合金短刃,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向甬道入口方向!屏幕上猩红光点移动的轨迹,清晰地指向那里!

王大力“腾”地站起,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甬道入口与林辰、陈月之间,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进入战斗状态。他巨大的拳头紧握,古铜色的皮肤在赤晶光芒下反射着力量的光泽。

林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的虚弱让他一阵眩晕,只能紧张地靠在岩石上,目光死死盯着那被赤晶屏障覆盖的甬道入口。右臂的烙印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灼痛感隐隐加剧。

来了!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岩石碎裂的刺耳噪音,猛地从甬道入口处传来!整个洞窟都为之震动!洞顶悬挂的赤色钟乳石簌簌落下细碎的晶粉!

覆盖在入口处那层光滑坚韧、由王大力物质亲和强化过的赤晶屏障,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剧烈的能量波纹在屏障表面荡漾开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一道清晰的、蛛网般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在赤晶屏障上迅速蔓延!

“妈的!好大的力气!” 王大力瞳孔收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撞击传来的恐怖力量!这绝不是“石沼吞噬者”那种迟缓的家伙!

“警告:物理冲击强度极高!屏障结构受损13%!” 陈月手中的平板发出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屏幕上的猩红光点几乎贴在了代表屏障的位置!

轰隆!!!

第二下更猛烈的撞击接踵而至!

喀啦啦——!

赤晶屏障上那道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扩大、加深!几块巴掌大小的赤晶碎片崩飞出来!一个脸盆大小的缺口,赫然出现在屏障中央!缺口边缘犬牙交错,闪烁着能量过载后残留的暗红色微光!

透过缺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植物腐败汁液和浓烈血腥味的恶臭,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同时,一只难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出现在缺口之后!

那根本不是生物的眼睛!它像是一颗被强行嵌入粗糙木质结构中的、巨大而浑浊的暗绿色玻璃球!球体表面布满了粘稠的、如同脓液般的半透明胶质,内部则翻涌着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惨白色根须!这“眼睛”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贪婪的、吞噬一切的恶意,死死地“盯”着洞窟内的三人!

“是‘根须吞噬者’!” 陈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比‘石沼吞噬者’更危险!它靠吞噬活物的血肉和能量成长!小心它的根须和腐蚀粘液!”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缺口处猛地探入几根粗壮无比、如同巨蟒般的灰黑色根须!这些根须表面覆盖着湿滑粘稠的、不断滴落着墨绿色液体的粘液,粘液滴落在洞口的岩石地面上,立刻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坚硬的岩石如同被强酸腐蚀,迅速冒起白烟,表面软化、溶解!根须的尖端并非钝头,而是裂开成四瓣,如同巨大的、长满倒刺的食人花口器,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如同细小牙齿般的黑色尖刺!口器深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其中一根根须带着腐蚀粘液和裂开的口器,如同闪电般朝着离得最近的王大力噬咬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腥风!

“给老子滚开!” 王大力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全身力量瞬间凝聚于右拳!古铜色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如同重炮出膛,狠狠砸向那噬咬而来的根须!

砰!!!

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王大力的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在根须裂开的口器侧面!恐怖的力量爆发,那布满倒刺的口器瞬间被砸得扭曲变形,几根锋利的黑色尖刺断裂飞溅!墨绿色的腐蚀粘液如同被挤爆的脓包,猛烈地喷洒出来!

“滋滋滋——!”

大部分粘液被王大力拳风带偏,溅射在旁边的岩壁上,瞬间腐蚀出大片坑洼。但仍有一小滴粘液,如同跗骨之蛆,沾在了王大力挥拳的手臂护甲上!

刺鼻的白烟瞬间冒起!那由某种坚韧兽皮和金属片混合制成的护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小洞!粘液接触到下方古铜色的皮肤,立刻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操!” 王大力闷哼一声,闪电般收回手臂,另一只手飞快地将沾上粘液的护甲片连带一小块被腐蚀发黑的皮肉狠狠撕下!鲜血瞬间涌出,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中的凶悍更盛!这点伤,比起那粘液的持续腐蚀,微不足道!

然而,那根须只是被砸得歪向一边,口器扭曲,却并未断裂的畸变体,防御力远超想象!而且,缺口处,更多的、带着腐蚀粘液和裂开口器的根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争先恐后地朝着洞内三人噬咬而来!腥风扑面,恶臭熏天!

陈月灵活地翻滚躲避着一条抽打过来的根须,反手一刀狠狠斩在另一条根须的侧面!合金短刃异常锋利,斩入根须坚韧的表皮,墨绿色的汁液飞溅!但那根须极其粗壮,短刃只切入小半就被卡住!根须吃痛,猛地一甩,巨大的力量将陈月连人带刀甩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气血翻涌!

林辰背靠着岩石,眼睁睁看着王大力和陈月在数条恐怖根须的围攻下险象环生!王大力的铁拳虽然刚猛,能击退根须,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还要时刻躲避那致命的腐蚀粘液。陈月的攻击更是如同隔靴搔痒。洞口那层赤晶屏障的缺口正在被更多的根须撕扯、扩大!屏障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辰的心脏。右臂烙印的灼痛在死亡的刺激下再次变得狂暴!无数冰冷的符号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碰撞,带来撕裂般的头痛!力量!他需要力量!但陈月的警告犹在耳边!强行调用…会死!

就在这时,他混乱的目光扫过那些疯狂舞动、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根须,扫过根须裂开口器深处那些蠕动的小刺…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植物!这些根须,无论多么扭曲畸变,其核心本质,依然是植物!是生命体!

而生命体…可以被感知…可以被影响…可以被…干扰!

烙印深处,那些疯狂闪烁的冰冷符号,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瞬间开始重组!不再是之前C++那种冰冷的硬件重构逻辑,而是转向了另一种…更加灵动、更加侧重于信息流转与生命交互的…韵律!

Java!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反噬的恐惧!他猛地抬起那只如同烙铁般的右手,五指张开,并非朝着根须实体,而是朝着洞口那翻涌着腐败气息、充斥着生命扭曲波动的混乱区域!

他没有试图去“解析”或“重构”那坚固的物质,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狠狠压入烙印深处!驱动着那些刚刚成型的、流淌着绿色数据流的Java符号!

冰冷的、充满警告的Java代码流在他意识中奔腾!右臂烙印爆发出不同于之前的、一种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渗透生命本质的波动!

林辰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向烙印,又被转化为无形的、翠绿色的数据洪流,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这股洪流并非攻击性的能量束,而是无数细微到极致的、承载着特定“生命指令”的信息包!它们无视物理阻隔,如同无形的幽灵,瞬间穿透了赤晶屏障的缺口,笼罩了那几条正在疯狂攻击的、蕴含着强大生命能量的畸变根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只有…诡异的凝滞!

那几条噬咬向王大力和陈月的粗壮根须,动作骤然变得僵硬、扭曲!裂开的口器中,那些疯狂蠕动的黑色尖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止了蠕动!根须表面流淌的墨绿色腐蚀粘液也仿佛失去了活性,滴落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其中一条根须裂开的口器边缘,几根细小的黑色尖刺,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扭曲、膨胀!瞬间变成了几根粗大、畸形、如同肿瘤般的木质凸起!凸起内部似乎有东西在剧烈蠕动,撑得表皮发亮、破裂,渗出恶心的黄绿色脓液!

另一条根须则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裂开的口器猛地闭合,又疯狂地张开,内部那些细小的尖刺互相纠缠、穿刺,如同在进行一场惨烈的自相残杀!墨绿色的汁液和断裂的尖刺从口器内部喷溅出来!

还有一条根须,如同喝醉了酒般,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原本噬咬向王大力的动作猛地一歪,竟然狠狠抽打在了旁边另一条根须的躯干上!巨大的力量让两条根须同时发出沉闷的“嘶嘶”声!

洞口外,传来一声沉闷、痛苦、充满了混乱与暴怒的嘶吼!那浑浊的暗绿色“眼睛”疯狂地闪烁起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失控的狂怒!

“就是现在!攻击它的本体!” 陈月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撞击带来的疼痛,厉声嘶喊!她看到了机会!林辰那诡异的力量,造成了畸变体内部生命系统的严重紊乱和自噬!

王大力没有任何迟疑!在面前那条根须因内部畸变而动作凝滞的瞬间,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如同人形战车,猛地从赤晶屏障的缺口处冲了出去!目标直指洞口外那个隐藏在根须丛中的、散发着浓烈恶臭和混乱气息的源头!

“给老子——死!!!”

咆哮如雷,铁拳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