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星光稀疏，勉强勾勒出脚下崎岖不平、遍布碎石和枯草的地形轮廓。寒风呜咽着掠过空旷的荒野，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死亡的气息，带来刺骨的冰冷。
林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修复后的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隐隐作痛，麻痒感并未完全消退。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的感觉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他不能停，也不敢停。身后那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是八条性命沉甸甸的信任，也是他在这乱世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健步值 +0.2… +0.3… +0.2…】
视野右下角的淡蓝色数字，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和力量来源。虽然缓慢，但它在增长。每一次数字跳动，都仿佛有微弱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也让他紧绷的神经保持着一丝清明。
“默……默哥儿，”身后传来中年汉子沙哑而带着喘息的声音，他叫赵大，是这群流民里唯一还算有点力气的人，“俺们……俺们这是往哪儿走啊？天太黑了，俺……俺啥也看不清……” 恐惧和疲惫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林默没有回头，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冷静：“往地势低的地方走。水往低处流。只要方向大致没错，总能找到水源。都跟紧点，别掉队！看好身边的人！” 他必须表现得坚定，哪怕心里同样没底。他只能凭借穿越前野外徒步的经验，以及对这片战场边缘地形的模糊记忆，赌一个方向。
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以及妇人怀中婴儿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抽噎。每一步都伴随着草鞋踩碎枯枝的“咔嚓”声，或是被绊倒的惊呼。那个名叫文远的少年，一直紧紧搀扶着他虚弱的母亲，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默的耳朵一直竖着，捕捉着黑暗中任何异常的声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如同冰冷的钩子，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饥饿的野兽，在黑夜中比黄巾溃兵更可怕。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老人和抱着孩子的妇人几乎是在挪动。赵大喘着粗气，几次想开口请求休息，但看着林默那在黑暗中依旧挺直的背影，又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走在队伍边缘的一个老人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向前扑倒，带倒了旁边一个半大孩子，两人滚做一团。
“爹！”
“老栓叔！”
队伍顿时一阵慌乱，停了下来。
林默立刻转身，快步走到摔倒的老人身边。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老人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眼神都有些涣散了。那孩子也摔得够呛，胳膊肘擦破了皮，正强忍着不哭出声。
“水……水……”老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脱水！这是比饥饿更快的杀手！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别出声！”林默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他知道不能停太久，但老人和孩子已经到了极限。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人的情况，除了脱力和擦伤，骨头应该没事。“赵大哥，扶老栓叔靠石头坐好。文远，看看孩子胳膊。”
他自己则走到一块稍高的土坡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狼嚎声似乎更近了，就在西北方向，而且不止一只！他的心沉了下去。必须尽快找到水源！
【健步值：0.3（宿主）】
看着视野里那可怜巴巴的数字，林默心中焦急万分。这点健步值，强化自己一次速度或恢复力杯水车薪，更别说给队伍增益了。忠诚度……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潜在可统御单位：8人。忠诚度评估：赵大（25↑），文远（28↑），老栓（18），王氏（怀抱婴儿）（15），张婶（20），李小丫（女孩，12），李小虎（男孩，摔伤，10）】
忠诚度普遍有所提升，但距离60的有效统御线依旧遥不可及。赵大和文远因为他的镇定和之前展示的“神速愈合”能力，提升最明显，但也才刚刚脱离“极度怀疑”的范畴。其他人的忠诚度提升，更多是源于“跟着他暂时还没死”的原始依赖。
“必须做点什么……”林默的目光落在赵大身上。这个汉子体力尚可，是队伍里除他之外唯一的壮劳力，忠诚度也相对最高。
“赵大哥，”林默走到赵大身边，低声吩咐，“你耳朵灵，仔细听听，除了狼嚎，能不能听到水声？或者风声穿过山谷、树林的那种特别的声音？水边总有些不一样。”
赵大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侧着耳朵，屏息凝神，努力分辨着黑暗中的声浪。风声、虫鸣、远处的狼嚎……他皱紧了眉头。
林默自己也凝神静听。突然，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哗啦”声，混杂在风声中，钻入他的耳膜！非常微弱，但方向似乎……在东南！
“东南！”林默和赵大几乎同时开口，指向同一个方向！两人对视一眼，赵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信服。
“都起来！快！往东南走！我好像听到水声了！”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个消息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濒临崩溃的队伍。
“水？真有水？！”
“老天开眼啊！”
“快！扶我起来！”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疲惫，队伍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东南方向加快脚步。连那个叫李小虎的男孩也咬牙爬起来，不再喊疼。
【健步值 +0.3… +0.4… +0.3…】林默自己的步数收益因为速度加快也提升了。
随着不断靠近，那“哗啦”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幻觉！是流水声！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终于，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在星光照耀下如同银带般闪烁的小溪，蜿蜒流淌在谷底！溪水撞击岩石的声音，在死寂的黑夜里如同天籁！
“水！是水啊！”队伍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连老栓叔都挣扎着想站起来。
“等等！”林默一声低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众人冷静下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溪流两岸。“先别急！观察清楚！看看有没有野兽在喝水，或者……其他人！”
众人立刻噤声，惊恐地望向四周。溪边散落着一些模糊的足迹，但看起来像是动物的。对岸黑黢黢的，看不清有什么。
“赵大哥，文远，跟我来，小心点。其他人原地隐蔽！”林默拔出腰间的锈刀，示意赵大拿着木棍，又看向那个眼神倔强的少年，“文远，拿块石头，跟紧我。”
三人小心翼翼地摸到溪边。林默伏在一块大石后，仔细倾听、观察。除了流水声和风声，只有几声夜枭的啼叫。他用刀鞘探了探溪水，冰凉刺骨。
“暂时安全！”林默松了口气，回头低声道，“都过来！小口喝水，别喝太急！用衣服沾湿了擦擦脸！赵大哥，你负责警戒上游方向！文远，看着下游！”
流民们再也按捺不住，如同扑向甘霖的渴兽，纷纷扑到溪边。有人直接用手捧起水就往嘴里灌，有人把脸整个埋进水里，发出满足的呜咽。那个叫王氏的妇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水，湿润着怀中婴儿干裂的嘴唇。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清凉，微弱地嘤咛了一声。
林默自己也灌了几大口冰冷的溪水，甘冽的清流冲下喉咙，瞬间滋润了干涸的肺腑，连带着头脑都清醒了几分。他抹了把脸，感受着冰冷的刺激，精神为之一振。
【宿主状态更新：中度伤势（恢复良好），轻度虚弱（饥饿）。基础恢复力持续生效中。】
【健步值：1.5（宿主）】
喝水休息的片刻，健步值又缓慢增长了一点。但这远远不够！狼嚎声似乎更近了，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都喝好了吗？快！找东西装水！然后立刻离开水边！这里太暴露了！”林默催促道。他知道，水源地既是生路，也是野兽和溃兵狩猎的陷阱。
众人慌忙用破瓦罐、葫芦瓢、甚至卷起的破衣服浸湿了水。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凶残、近在咫尺的狼嚎，陡然从上游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炸响！紧接着，几双绿油油、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如同鬼火般快速移动，呈半包围状向溪边逼近！
“狼！狼来了！”赵大惊恐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娘！”李小丫吓得尖叫起来。
队伍瞬间乱成一团！
林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来了！终究还是来了！他借着星光，看清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饿狼——体型不大，但瘦骨嶙峋，呲着森白的獠牙，涎水从嘴角滴落，显然饥饿到了极点！数量至少有五六头！后面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多绿光闪烁！
“别慌！都靠拢！背靠溪水！”林默厉声大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锈刀横在身前，眼神死死盯住冲在最前面那头最壮硕的头狼。“赵大哥！护住老人孩子！文远！捡石头！砸它们眼睛！”
赵大虽然吓得腿肚子转筋，但听到林默的吼声，还是本能地挥舞着削尖的木棍，挡在了抱孩子的王氏和老栓叔身前，色厉内荏地吼叫着。文远则飞快地弯腰抓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眼神凶狠地盯着逼近的狼群，手臂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后退。
饥饿的狼群没有丝毫犹豫，在头狼一声短促的咆哮后，几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不同方向扑了上来！目标直指看起来最弱小的妇孺！
“砸！”林默对着文远大吼一声，同时自己侧身避开头狼正面扑击，手中的锈刀狠狠朝着狼腰扫去！他知道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
“砰！”文远用尽全身力气扔出的石头，带着破风声，狠狠砸中了一头扑向李小丫的灰狼的鼻梁！那狼吃痛，“嗷”地一声惨嚎，攻势顿挫。
几乎同时，林默的锈刀也砍中了头狼的腰侧！
“噗嗤！”
刀锋入肉的感觉传来，但阻力极大！锈刀不够锋利，狼皮又厚又韧！这一刀虽然让头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动作变形，扑了个空，但并未造成致命伤！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吼！”头狼落地后迅速转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默，再次作势欲扑！其他几头狼也绕过赵大挥舞的木棍，扑向人群！
混乱！尖叫！绝望瞬间笼罩了刚刚获得一丝生机的队伍！
【警报！宿主及潜在单位遭遇致命威胁！濒死状态判定！】
【检测到强烈求生意志与微弱统御连接！】
【“寰宇行健”系统应急机制激活！临时解锁：初级“磐石”意志（群体）！】
【效果：小幅度提升指定范围内单位（忠诚度≥20）的勇气、痛觉忍耐力及抗击打能力（非物理防御提升），微弱提升意志凝聚力。持续时间：10分钟。消耗：无（首次濒死危机激活）。】
一个冰冷的提示在林默脑海中炸响！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林默全身！之前的恐惧和慌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磐石般的沉稳！他的感官似乎也敏锐了一丝！
同时，他身后的流民们也感受到了异样！赵大挥舞木棍的手臂似乎更有力了，吼声也多了几分狠厉；文远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凶狠的决绝取代，再次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连摔伤的李小虎也挣扎着抓起一根树枝，胡乱挥舞着；抱着孩子的王氏，虽然依旧瑟瑟发抖，却死死把孩子护在怀里，没有瘫软下去！
“都别乱！围成一圈！拿石头砸！往死里砸！”林默的声音如同磐石般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他主动迎着再次扑来的头狼冲了上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精准！在头狼跃起的瞬间，他猛地一个矮身，锈刀不再砍腰，而是狠狠捅向狼最柔软的腹部！
“噗——！”
这一次，刀身几乎全部没入！滚烫的狼血喷溅了林默一脸！
“嗷——呜！”头狼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重重摔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
首领的重创瞬间打击了狼群的士气！与此同时，赵大也鼓起勇气，用削尖的木棍狠狠捅进了一头扑上来的狼的脖子！文远和李小虎的石头也再次砸中了另一头狼！
“呜……呜……”剩下的几头狼见头领重伤，同伴受创，又见这群“猎物”突然变得异常凶悍，胆气顿失，发出低低的呜咽，夹着尾巴开始后退。
“别让它们跑了！继续砸！吼起来！”林默拔出染血的锈刀，指着退缩的狼群，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他知道，必须彻底打垮它们的意志！
“杀啊！”
“砸死它们！”
赵大和文远也红着眼睛跟着怒吼，石块雨点般砸向退缩的狼群。
“嗷呜……”狼群彻底崩溃，哀嚎着转身，夹着尾巴，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黑暗的灌木丛中，只留下受伤头狼痛苦的喘息和满地狼藉。
危险……暂时解除了。
死里逃生的众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纷纷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未褪尽的恐惧。赵大拄着木棍，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后怕。文远喘着粗气，握着石头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看向林默的背影，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林默自己也靠在一块石头上，剧烈喘息。刚才那股磐石般的意志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强烈的疲惫感和伤口被牵动的疼痛再次袭来。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滚烫！
系统！是系统在濒死关头激活了群体增益！虽然只是临时的意志力提升，但效果立竿见影！这证明了系统的强大潜力！更证明了……他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这群人，在危机时刻，和他产生了某种连接，达到了触发最低限度群体增益的条件！
他立刻看向系统界面：
【宿主：林默（轻度伤势恢复中，饥饿）】
【健步值：2.8（宿主）】（刚才的战斗和移动也有贡献）
【潜在可统御单位：8人。忠诚度评估：赵大（38↑↑），文远（45↑↑），老栓（25↑），王氏（怀抱婴儿）（28↑），张婶（30↑），李小丫（25↑），李小虎（22↑）】
【提示：初级“磐石”意志（群体）效果结束。群体忠诚度显著提升！部分单位忠诚度突破30！】
忠诚度！普遍大幅提升！尤其是赵大和文远！文远更是飙升到了45！距离60的有效统御线，只差临门一脚了！刚才那场并肩作战、共抗狼群的生死危机，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默……默哥儿！”赵大喘匀了气，走到林默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感激，“要不是你……俺们……俺们刚才就……”他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抽搐的头狼，心有余悸。
林默摆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血和汗水，声音有些沙哑：“大家都没事就好。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很快会引来更多野兽，甚至……人。”他看向那头重伤垂死的头狼，走过去，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刀，结束了它的痛苦。“带上它！这是肉！”
“肉？！”这个字眼瞬间点燃了流民们眼中饥饿的火焰！狼肉虽然粗糙腥臊，但在饿疯了的人眼里，就是无上的美味！
“快！处理一下！剥皮，把肉割下来，内脏丢掉！动作要快！”林默果断下令。食物！这是比水更能稳定人心的东西！有了食物，忠诚度提升会更快！
赵大和文远立刻上前，用锈刀和削尖的木棍开始笨拙地处理狼尸。其他人则帮忙收集枯枝，准备生火——虽然冒险，但在这寒冷的夜里，熟食和篝火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至关重要。
林默则走到溪边，仔细清洗着脸上的血污和锈刀。冰冷的溪水让他更加清醒。他看着忙碌的众人，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看着视野里忠诚度普遍提升的数字，再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和那不断跳动的健步值……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一丝掌控感的笑容。
夜还很长，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活过了第一夜，有了水，即将有食物，有了一点点凝聚起来的……人心。而他，也终于窥见了系统“军团”力量的冰山一角。
【健步值 +0.3… +0.4…】数字在稳定增长。
他的路，在血与火、生与死的淬炼中，又踏出了坚实的一步。下一步，是寻找一个真正能暂时栖身的据点，然后……开始有意识地“锻炼”了！健步值，将成为他撬动这个乱世的真正杠杆！
火光，在死寂的荒野中跳跃起来，映照着疲惫而带着一丝满足的面孔，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