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携手共度五十余年,这一生算的顺风顺水似乎没什么遗憾了。

我坐在摇椅上侧头看着儿子儿媳在厨房忙碌,两人互相说笑。孙子孙女也上大学了,前两天也都回来了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呢,而我为之相伴一生的老头子在阳台练毛笔字呢,阳光似乎都格外的偏爱他,细碎阳光之下仅仅一个身影似乎都格外出众,温馨平和而幸福一家人,我努力了一辈子,终于还是做到了。

我的视线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了,我好像看不清人了但好像又看见老头子朝我奔来、握着我的手,儿子儿媳趴在我的身侧,孙子孙女也围在我的身边,吵吵闹闹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眼角留下一滴泪来,哭喊声中我大概知道了,那么会是谁来接我呢?是我的父母,是为了我的爱情买单的父母,他们真心疼爱我,始终不曾怪我,会是他们来接我吗?还是我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清瘦儒雅的少年,又或者是谁呢?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了一个满脸笑容的,抓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子,青春洋溢,满心满脸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这女孩子是谁啊?好陌生,在细细看下去又有些熟悉,这是谁又能是谁呢,原来是十八岁时的我,刚考入大学时的我,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更不是谁的儿媳,只是我啊,一个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憧憬的我,幸福而自由的我。我看到了年少的我向我招手,不知道年少的我会不会怪我,将生活将自己活成了这样。

我看见十八岁的我向我走近,然后伸手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辛苦了,然后牵着我的手。我看着她,轻快的步伐,无忧无虑的笑,一梦五十年。

我突然很想问自己,真的只是一些不甘心吗?我也曾过五关斩六将才考入自己心仪的大学,毕业后在职场上奋斗,也曾抱怨过职场中是非多,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后面我留在了家庭里,和婆婆、妯娌互相怨怼二三十年。

人人都说我命好,这一生没吃过任何苦。年少时,父母保驾护航,后来,眼光好挑了个好老公更是一点苦都没受再后来儿子事业有成,孙子孙女也都个个聪慧。可是我呢,我是谁?我是一个结婚生子后和婆婆、妯娌明里暗里吵了无数次,被针对、需忍让、委委屈屈的过了二三十年的家庭妇女。我的幸运我的命好,来自什么,来自父母、老公、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可是他们的背后是谁,是我的付出但是我却没有姓名,只能在家庭里有身份有角色。能有这一切还是因为老公、孩子们争气才行,若是没有外面的这些支撑,我又会是怎样的呢。

爱情不是婚姻,婚姻也不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止双方父母。一旦决定结婚,那么就代表所有和你们有关系的七大姑八大姨、邻居甚至一些不认识的人都能站在道德之上以过来人的经验指责你,美其名曰传授你经验。因为你是一个媳妇,一个刚结婚的小年轻,是这个大环境下的最底层,他们不允许你打破规则,只允许你熬资历,由媳妇熬成婆。

好累,这些都没有意义。这是对于我人生的一场绞杀,可我们大人可以无视并且接受这一些无理的对待,可是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小小的孩子就那么大的一点点,我们受的不公平过也就过了。孩子眼巴巴的问你,“妈妈,为什么爷爷奶奶会给哥哥买玩具和好吃的不给我买,我不也是他们的孙子,是我不乖吗还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喜欢才不给我的,妈妈我会乖的,会让爷爷奶奶喜欢我的。”

童言童语,扎心扎肺。透过我的孩子仿佛也看到了我老公的童年。我们的退步和礼让,他们也许在背后嘲笑我们的无能,仿佛在说,你看你和你老公争不过我和我老公,现在你的孩子也争不过我的孩子,你们活该被欺负,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为母则刚。我不忍孩子这样长大,我也不想孩子和他们过多接触,我咬着牙坚持。可谁能想到,人生就是这么的荒谬,你不想找事,可偏偏别人看不惯你们过的好过的幸福,就这样一晃二三十年。

可笑又无奈,人生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