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院里，齐月宾正对着铜镜卸下钗环。
"格格，王爷今晚宿在棠梨院了。"吉祥低声禀报。
齐月宾信步走出屋子，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您助得柔格格得宠，为何还...”吉祥话音未落，齐月宾已抬手止住她的追问。
“你以为，我当真要助柔格格？”良久，齐月宾才幽幽开口。“我不过是帮我自己罢了。”
“一个女人要靠另一个女人来得宠，何其可悲？”
吉祥望着齐月宾在月光下的侧影，喉间发紧：“格格勿要妄自菲薄。”
“王府是吃人的地方，容不得心软。”齐月宾拿着胤禛赏她的团扇，划过石栏上的露水，凉意袭来让她愈发清醒，“侧福晋有孕在身，已享嫡福晋份例，眼看就要诞下嫡子，届时阖府上下的目光都会聚集在清晖阁。若不想被彻底边缘化，就得有人替咱们撕开这道口子。”
“柔格格自恃容貌与德妃青睐，正好做这枚棋子。”
“柔格格若真得了盛宠，可还会顾及旁人？”吉祥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踌躇道。
“盛宠？”齐月宾突然笑出声，“她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瞧瞧她在宴会上故意弄断琴弦的把戏，在王爷面前故作柔弱的姿态，徒有雕虫小技，却无深远谋略。”
“只怕她恨不得把我挂在身上当她的智囊呢。”
这日齐月宾早早醒了，倚在窗边看丫鬟们打扫庭院。
"格格，李庶福晋昨儿个又往清晖阁送了不少补品。"吉祥端着铜盆进来，拧了帕子递给她。
"她倒是殷勤，侧福晋初初入府时，她曾对侧福晋无礼，可侧福晋却也不曾怪她，反倒由着她去，现下这样子谄媚，这庶福晋的位置怕是更稳当了。"齐月宾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脸庞。
"可不是么，听说王爷还夸她懂事。"吉祥撇撇嘴。
铜镜里，齐月宾的眉眼如画，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柔格格那边可有动静？"齐月宾忽然问道。
"侍寝后要去给侧福晋请安，特意挑了件月白色的衫子，说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吉祥压低声音。
"李静言出月子了，她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装柔弱，这下有好戏看了。"齐月宾唇角微扬。
花园里，晨雾未散。柔格格扶着丫鬟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绣梅花的衫子，衬得她纤腰不盈一握，行走间如弱柳扶风。
"格格，前面好像是李庶福晋。"芳若小声提醒。
柔格格抬眼望去，果然见李静言带着两个丫鬟从假山后转出来。李静言今日穿了件绛红色绣金牡丹的褂子，头上珠翠晃动，显得格外富贵逼人。
"哟，这不是柔格格么？"李静言远远地就扬起声调，"今儿个怎么起得这样早？莫不是听说王爷在清晖阁用早膳，特意赶去请安？"
"庶福晋说笑了，妹妹只是按规矩去给嫡福晋请安。”柔则福了福身，声音轻软如棉。
"这身打扮倒是别致，只是未免太素净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府亏待了你，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李静言走近了，上下打量着柔格格，面上满是不屑。
"这衣裳是德妃娘娘赏的料子，妹妹不敢糟蹋，才做了这么一件。"柔格格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李静言脸色一变，德妃娘娘是王爷生母，柔格格这话明摆告诉她，这衣服素净，那也是德妃娘娘赏的。
"德妃娘娘仁慈，连你这样勾引妹夫的人都肯垂怜。"李静言冷笑，"不过妹妹可要小心些，王爷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人。前儿个我还听王爷说，最烦那些动不动就病啊痛啊的，看着就晦气。"
柔格格身子晃了晃，眼眶顿时红了。
李静言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装给谁看呢？这儿又没男人！"
"庶福晋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火气这样大。"齐月宾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径上，笑吟吟地走过来。
"这不是柔格格的好姐妹吗？人家嫡亲的妹妹在清晖阁待产呢，倒是显着你了？"李静言见是齐月宾，勉强收敛了怒气。
"李姐姐说笑了。"齐月宾不疾不徐地福了福身，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泛出温润的光，"侧福晋有孕是阖府的喜事，妹妹们自然都该尽心。只是柔格格毕竟是德妃娘娘的侄女，按理说，王爷还要叫一声表姐，日后都是住在一府里的姐妹，和气生财啊。"
李静言自然知道德妃娘娘如今的重量，便也不再多说。
"时候不早了。"李静言硬生生转开话头，"再耽搁下去，侧福晋该等急了。"
"妹妹脸色实在不好，不如我替你告个假？"齐月宾恍若未觉，反而替柔格格理了理鬓角。
清晖阁内，胤禛和宜修用完膳后坐在主位上，李静言和其他几位侍妾已经到齐，唯独缺了柔格格。
"柔格格怎么还没到？"胤禛皱眉问道。
"回福晋的话，妾身刚才在花园遇见柔格格，她看起来精神得很，还和齐妹妹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怎么这会儿倒不来了？"李静言立刻接话。
“今日是柔格格的敬茶日，想必她也不敢大意。”宜修温声道："许是路上耽搁了。"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柔格格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进来，素白的裙裾上沾着几处泥渍，发间一支白玉簪摇摇欲坠。
"妾身来迟了。"柔则气息紊乱地福身，却在行礼时突然踉跄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胤禛眉头一皱。
"回王爷的话，妾身方才在荷花池边不小心跌了一下。"柔则抬起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李静言。
"你看本福晋做什么？我又没推你"李静言脸色骤变。
"李姐姐多心了。"柔格格慌忙摇头，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经意露出手腕上几道鲜红的擦伤："是妾身自己没站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