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粗糙。
这是林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
蜷缩在岩石缝隙深处,刺骨的寒意仿佛已侵入骨髓,湿透的麻布单衣紧贴着皮肤,如同裹着一层冰壳。每一口吸进肺腑的空气都带着露水的冰凉和荒草腐败的腥气,胸腔断裂的骨茬被牵动,带来细密而尖锐的疼痛。唯有脚踝贯穿伤处,劣质止血散和初级治疗药剂融合后带来的微弱暖意,还在顽强地与冰冷对抗,提醒他尚在人间。
他猛地睁开眼。
精神属性高达20点带来的敏锐感知瞬间捕捉到周围的一切。
天光并未大亮,岩壁切割出的狭窄夜空仍是暗沉的藏蓝色,点缀着几颗即将隐没的惨白寒星。但深邃的黑暗已然褪去,浓稠的墨色被稀释,荒芜大地的轮廓在晦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
寂静。
并非完全无声。
风声掠过岩壁缝隙的呜咽,远处偶尔一两声分辨不出种类的野兽短促嘶鸣,更近处——身下冰冷岩石细微的裂纹,还有……他自身,那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心跳声和血液在受损血管中缓缓流淌的粘稠声响。
【生命值:61/100(重伤)】
【体力:23/100(疲惫)】
系统面板悬浮在视界中,冰冷的数据标注着他依旧虚弱的身体状态。
【荒野求生(第一日)任务倒计时:3小时17分…】
时间紧迫。
但更重要的是身体的汲取!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饥饿感如同毒虫般啃噬着胃壁。前夜逃亡和搏杀消耗太过巨大,一块硬邦邦的黑面饼不过是杯水车薪。冰冷的溪水灌了一肚子,此刻只带来更深重的寒意和空虚感。
他挣扎着从岩石缝隙中一点点挪出身体。骨骼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处,但他眉头紧锁,一声不吭。死亡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容不得半分软弱。
苏芷晴的包裹就在手边。
他再次打开,取出水袋和一块坚硬的黑面饼。掰下一块,含在嘴里,用口腔的温度和唾液一点点软化、研磨,再艰难地咽下。冰冷生硬的麦麸刮过食道,滋味痛苦,却能救命。又就着水袋小口地吞咽了几口冷水。胃袋里终于有了点沉甸甸的感觉,虽然依旧冰冷难受。
【体力:25/100】
补充食物和水的同时,他那精神属性加持下异常清醒的大脑没有一刻停歇。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座临时的“孤岛”——这块狭窄的岩石平台和陡峭岩壁相连的小小天地区域。
岩壁陡峭,布满青苔和裂缝,向下近乎垂直十数米,昨夜那头暗影妖狼残留的血腥味混合着溪水的湿气隐约可辨。
对岸的荒原被溪流隔开,浓密疯长的蒿草在初生的寒意中微微摇曳,形成一片混沌的死寂。更远处,群山如墨色的巨兽,沉默地盘踞在地平线上。
而在他栖身这块巨岩的后方,岩壁并非光滑一体。一道宽度仅容一人侧身、被几丛顽强从岩缝中滋生的墨绿色荆棘半遮半掩的裂缝,幽深向内。
【初级侦查术被动触发:发现次级隐蔽路径。】
【危险度:低(可能存在小型穴居生物)。】
林墨瞳孔微缩。这裂缝……昨夜太过疲惫,竟未发现。
他暂时压下探索的念头。
当务之急,是生火。
寒冷会迅速带走他仅剩的热量和体力。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蹒跚着在平台边缘和裂缝入口附近的碎石、枯草堆中仔细翻找。手指被尖锐的碎石划破,混不在意。精神力的高度集中让他能轻易分辨那些干枯细小的荆条、剥落的干树皮碎片。
收集了一小捧宝贵的易燃物。
但最关键的火源……
火折子?新手礼包开出的物品里并没有这玩意。
目光落在昨晚被林浩手下那支箭矢射穿的右脚破鞋上。左脚那只早已不知丢在何处。他看着那被磨穿了底的右鞋,以及……垫在鞋里的几缕枯草。
钻木取火?
不行。太慢,消耗体力巨大,而且这片区域的木柴品质都很糟。
摩擦取火?
他捡起两块相对扁平的干燥片状石块。
“嗤啦——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晨雾中响起。他全神贯注,双手稳定,力量均衡,手腕快速搓动。20点精神带来的高度集中和基础格斗术对细微力量的掌控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
几次失败后,一丝微弱的焦糊味出现。
“嗤!”
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淡蓝色边缘的烟丝飘起!
林墨眼神一厉,动作更加迅捷!
“噗!”
一颗细小的火星终于迸射而出,落在他早就拢好的一小蓬最干燥、几乎成粉状的枯草屑上!
烟……火星在枯草屑上微弱地亮起一点红光!
他立刻屏住呼吸,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用双手轻轻拢住这团烟雾缭绕的草屑,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吹气。
呼……呼……
烟越来越大!
红光越来越亮!
“嗡!”一声轻响,一缕金黄色的火苗终于腾起!
成了!
林墨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缕珍贵的火焰转移到那堆干草树枝最核心的位置。小心地添加更细小的干柴。
橘黄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狭小平台的一小片黑暗和寒冷。冰冷的空气被烤暖,带来劫后余生第一缕带着实质温度的慰藉。
【滴!野外基础生存技能掌握:生火(入门)!精神+0.1!】
冰冷的提示带来一丝暖意。0.1点精神的增幅微乎其微,但系统对“生存”的承认本身就是一种肯定。他凑近火堆,感受着火焰舔舐皮肤带来的暖意。湿冷的衣服被烘烤,袅袅蒸汽升起,带来一丝活气。脚踝处的伤在热力的刺激下,痛感似乎也微微减轻。
【生命值缓慢恢复中…(62/100)】
【体力缓慢恢复中…(30/100)】
温暖驱散了些许麻木,但林墨没有丝毫放松。他拔出那柄紧贴藏于破衣下的无名漆黑匕首(昨夜并未遗失在妖狼身上,只是脱手,后来黑暗中摸索找回)。冰冷的触感入手,锋刃在火光下跳跃着冷冽的幽光。
他在火焰旁活动着手腕,感受着强化后的12点力量在虚弱的身体中流淌,反复比划着基础格斗术中的几个刺、撩、格挡的简单动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筋骨断裂处。但匕首破空的风声,却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快。
杀伐之道,是生存之本。在这片残酷的荒野,他必须尽快熟练掌握这保命的第一课。
时间在专注的练习和对身体伤势的抵抗中流逝。火堆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木柴将尽。天边,鱼肚白终于撕裂了沉重的藏蓝,晨曦初现,荒芜的大地轮廓逐渐清晰,笼罩在一种冰冷的灰蒙之中。峡谷下方溪流的水声变得清晰,对岸的荒草滩也显露出更多细节——淤泥水坑,被啃食过的白骨,拖曳爬行的痕迹。
【荒野求生(第一日)任务倒计时:1小时02分…】
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节奏的“窸窸窣窣”声从裂缝入口附近的岩壁下方传来!
声音极轻,如同有东西在潮湿的苔藓上快速爬动。
林墨瞬间收束所有念头,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无声无息地滑到岩缝边缘凸起的巨岩后方,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住声音源头。
锐利的目光穿透尚未彻底消散的薄雾。
距离平台下方七八米处,靠近裂缝岩壁根部的一个浅浅泥窝里。
一只灰毛野兔。
体型不算太大,比起林墨记忆中地球的兔子显得更精瘦剽悍。长耳警觉地微微转动,三瓣嘴快速咀嚼着泥窝边一种细长的褐色草茎,短尾巴不安地抖动。
它的动作极其谨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如惊弓之鸟般停顿抬头。
猎物!
纯粹的食物诱惑让林墨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但瞬间冷静的杀戮本能压过了原始的冲动。
直接跃下七八米陡壁?动静太大,野兔绝对会第一时间惊逃。
等待?野兔太过敏捷。
唯一的路径……
林墨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那条被荆棘半掩的狭窄岩缝。
裂缝入口仅容一人侧身,向内蜿蜒,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地面是湿滑的、长满青苔的碎石。更重要的是,从裂缝的角度出去,距离岩壁下方那处野兔的泥窝……几乎是垂直的下方!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电闪而过。
他估算着距离、时间差和自身力量的极限爆发。
身体微微弓起,重心下沉。他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将全身的力量压缩凝聚在将发未发的瞬间。
左臂蓄力,肌肉块块贲起!12点力量积蓄!
他手中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那野兔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极其隐蔽的危机,警惕地停止了咀嚼,长耳竖起,身体微微蜷缩,准备起跳逃窜!
就是现在!
林墨动了!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没有任何助跑,仅靠纯粹的腿部爆发力,从裂缝入口侧身跃出的瞬间,便如同陨石般朝着下方岩壁的野兔泥窝悍然坠落!右臂扬起,被无名匕首染成一线冰寒!
速度!力量!精准!
被压缩到极致!
“嗖——嗤!”
破空声与利器入肉的撕裂声几乎重叠!
下坠的加速度加上林墨12点力量爆发下的精准一刺!
无名匕首乌光一闪,如同切开豆腐般,毫无阻滞地贯穿了那只刚刚警觉欲跳的野兔脖颈!锋锐的匕尖几乎贯穿后从另一侧透出!
“吱——!”一声极其短促尖锐的濒死惨叫!
野兔健壮有力的四肢猛烈抽搐踢蹬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野兔警觉,到林墨暴起扑杀,再到匕首贯穿野兔脖颈毙命,整个过程不超过两息!
直到林墨的身体重重落在泥窝旁的湿滑石坡上,借着冲击力顺势翻滚卸力(断裂的肋骨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尘埃落定。
只有一蓬温热的鲜血溅射在冰冷的岩石和湿漉漉的苔藓上,腥气弥漫。
【叮!成功击杀无等级目标:荒野灰毛兔!】
【获得:微弱生存经验!】
【首次独立猎杀成功!获得成就:‘剥皮剔骨者(学徒)’!】
【成就奖励:逆袭点+30!解剖学基础知识(微幅提升野外猎物处理效率)!】
【逆袭点:80】
林墨没有丝毫停顿或喜悦。冰冷无情的手掌死死捏住野兔的耳朵和脖颈伤口上方,匕首在另一只手迅捷无比地划过!
刺啦!如同快刀划破坚韧布料。
兔皮沿着腹部中线被干脆利落地剖开!匕首如同附骨的幽灵,精准地剔除筋膜、切断骨头连接!动作流畅迅捷得不可思议!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剥皮、去内脏、斩头去爪!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兔肉与毛发内脏分离的效率远超地球最老练的屠夫!
鲜血染红了双手,混合着泥土草屑,温热的脏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看也不看那些腥臭的脏腑和皮毛,将剥皮去脏的兔肉在水洼里草草冲洗掉多余血污。
转身,攀爬,艰难地回到平台上。
篝火将尽未熄。
一根较为坚韧的枯枝被折下,串上清洗好的兔肉,架在重新拨旺的火堆上。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滴落油脂的兔肉,发出细微“滋滋”的声响。
浓烈的、混合着焦香与野性的肉味,在冰冷的岩壁间弥漫开来,如同一场生命献给另一个生命的血腥祭典。
林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火焰跳跃,匕首在左手翻动兔肉,精准地在每一处烤出金黄色的脆皮。
野兔死前那瞬间收缩的惊惧瞳孔,温热血浆喷溅在手上的粘稠触感,剥离鲜活生命时那皮肉筋膜撕裂的异响……对他而言,没有半分波澜。
有的,只是对即将填进胃袋的热量,最冷静的索取。
肉熟了。
滚烫。
他却毫无所觉般,直接撕下一条腿肉,送入口中,大口咀嚼。
滚烫的油脂烫伤着口腔和食道,粗糙紧实的野兔肉纤维在齿间摩擦,带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淡淡的焦苦。
他吃得狼吞虎咽。
每一口滚烫的血肉下肚,都带来一股股温热的暖流,驱散着体内的寒意与空虚。
【生命值恢复中…(65/100)】
【体力恢复中…(40/100)】
系统面板上缓慢恢复的数值,才是真实的收获。
【滴!恭喜宿主完成限时任务——荒野求生(第一日)!】
【任务奖励发放:】
【1. 逆袭点+30!】
【2. 体质+1!】
【3. 随机白色品质物品抽取中……获得‘简易捕兽夹’*1!】
【逆袭点:110】
【体质:12 -> 13!】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疲惫感又减轻了一丝。一个沉重冰冷、结构简单的铁制夹具出现在物品栏中。
天光,已完全大亮。冰冷稀薄的阳光艰难地穿过岩壁的阻碍,吝啬地洒在平台上。
林墨吞下最后一口兔肉,油腻的手在同样油腻的破衣上随意擦了擦。目光冰冷地扫过平台下方岩壁,那里还有几点暗红的血迹。
又看向岩壁上那道幽深的裂缝。
昨夜未能探索,是因为虚弱与黑暗。
现在,时机到了。
他拎起只剩下骨架的兔骸,眼神在洞口那几丛茂盛的荆棘上停留片刻。
俯身,小心地用匕首割断几丛荆棘的根部,拔掉带刺的藤蔓。
荆棘之下,洞口被清理出来。
一股更为浓郁的、混合着岩石湿冷、某种腥膻腐殖质和淡淡粪便气息的气流,从幽深的裂缝中隐隐涌出。
林墨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腕。13点体质让恢复了不少的体力提供着支撑。
他看向物品栏中那个刚刚获得、冰冷沉重的【简易捕兽夹】。
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弧度。
他需要点东西。
需要点诱饵。
需要点……
陷阱。
他拎起那副带着残余肉丝的兔骨,侧身钻进了那一片黑暗未知的裂缝入口。
身影,瞬间被阴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