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蛇之谷的出口,那片终年被灰色浓雾笼罩的区域,早已化作了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血魔老祖,这位纵横黑风域数百年,以一己之力便可屠城灭派的破茧境一重天老怪物,此刻,正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盘膝坐在一块被血色魔气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巨石之上。

他的双眼,紧闭着。

但,以他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都笼罩在一片粘稠的、如有实质的血色领域之中。在这片领域之内,所有的生机,都被无情地剥夺。无论是沼泽中的毒虫,还是泥潭下的怪鱼,都早已化作了干瘪的尸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到了极点的血腥与怨念气息。

他,已经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了整整七天。

七天来,他没有移动分毫,仿佛与这片死亡之地,融为了一体。

他在等。

等那个不仅杀了他最心爱的徒儿,还让他当众受创蒙羞的,该死的小畜生,从那个连他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绝地之中,爬出来。

在他看来,那个小子,闯入万蛇之谷,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是被里面那头传说中的上古蛇王,撕成碎片,吞入腹中,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要么,就是被谷中那无处不在的剧毒瘴气,腐蚀成一滩脓水。

但,无论是哪一种下场,他都必须亲眼确认。

他要将那个小子的尸骨,挫骨扬灰! 他要将那个小子的灵魂,抽出,用他最歹毒的“血河魔焰”,煅烧上三百年,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只有这样,才能洗刷他血魔老祖,此生最大的……耻辱!

然而,就在第八天,当他的耐心,即将被消磨殆尽,准备冒着一定的风险,强行探查谷中情况之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仿佛要将整片天穹都彻底撞碎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那片一直死寂沉沉的万蛇之谷的出口处,轰然炸响!

那片终年笼罩着谷口,连破茧境强者的神识都无法轻易穿透的浓厚灰色毒瘴,竟在这一瞬间,如同被一轮从内部升起的煌煌大日,硬生生地,彻底地,从中撕裂、蒸发!

紧接着,在血魔老祖那猛然睁开的,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的血色瞳孔注视之下。

一道璀璨的、霸道的、神圣的、仿佛不属于这方凡俗世界的……金色流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撞出一个窟窿的恐怖气势,从那漆黑的谷口之中,冲天而起!

那金光,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炽烈,以至于连天上的太阳,在它的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一股充满了无上威严与磅礴生命力的恐怖气息,如同毁天灭地的海啸,从那道金色流光之中,疯狂地席卷而出,竟将他那引以为傲的“血煞领域”,都冲击得一阵剧烈摇晃,甚至,出现了一丝丝崩溃的迹象!

“这……这……这怎么可能?!”

血魔老祖猛地从巨石之上站了起来,他那张一直古井无波的枯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欲绝的惊恐之色!

他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这股气息,虽然与七天前那个小子,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其强大与恐怖的程度,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七天前的凌辰,只是一只刚刚学会了如何用毒牙的,幼小的毒蛇。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束缚,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太古神龙!

金光,缓缓散去。

一道修长的、挺拔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感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与那血魔老祖,遥遥相对。

来者,正是脱胎换骨的……凌辰!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七天前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那原本清瘦的身形,拔高了数寸,肌肉的线条,变得无比的流畅、完美,仿佛是由最顶级的神匠,用最珍贵的神金,亲手雕琢而成。他的皮肤,更是如同最上等的、温润的白玉,坚韧而又充满了光泽,其上,甚至还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如同龙鳞般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散发着不朽不灭的神圣气息。

他的一头黑发,无风自动,轻轻飘扬。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早已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与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了世事沧桑的深邃,以及……一种将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绝对的自信与平静。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浩瀚、平静,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纪元轮回的无上奥秘。

当血魔老祖,与这双眼睛对视的瞬间,他竟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破茧境老怪物。

而是一个……正在被一尊更加古老,更加强大,更加不容亵渎的无上神祇,所冷漠地,平静地……审视着的,卑微的,可悲的……凡人!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血魔老祖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发出一声充满了羞愤与暴怒的咆哮,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

“小畜生!你……你竟然还没死?!”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愤怒,都变得有些尖锐和扭曲,“你……你身上这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谷中,到底……得到了什么奇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凌辰,身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由纯粹的气血与神魂之力,完美结合之后所产生的“神魔之威”,却让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破茧境强者,都感到了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心悸!

“奇遇?”

凌辰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平静的目光,落在了血魔老祖那张充满了贪婪与杀意的枯槁脸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或许吧。”

“不过,我更愿意将它,称之为……在你那腐朽的、充满了罪恶的生命之上,所绽放出的,新生的‘因果’。”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沉重的战鼓,狠狠地,敲击在血魔老祖的心脏之上,“七天前,你视我为蝼蚁,将我逼入绝境,种下了‘死因’。”

“今日,我,凌辰,便从这绝境之中,浴血归来。”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遥遥地,指向了血魔老祖。

“来,收这……‘死果’!”

轰!!!!!!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为之失声!

狂!

狂到了极致! 狂到了无法无天!

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少年,竟敢当着一个破茧境老怪物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充满了审判意味的话语?!

“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畜生!”

血魔老祖彻底地被激怒了!他怒极反笑,他那张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狰狞、无比残忍的笑容,仿佛要将凌辰,生吞活剥。

“老夫承认,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你的肉身,堪比四阶妖兽!你的魂术,更是诡异莫测,连老夫都闻所未闻!”

“若是再给你十年,不,甚至只需三年,或许,老夫,真的会栽在你的手里!”

“但可惜……”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无比的森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杀意!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天才,只有成长起来,才能称之为天才!” “而陨落的天才,与路边的枯骨,没有任何区别!”

“今日,老夫,便要让你亲身体会一下,‘化形’与‘破茧’之间,那道你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血河滔天,魔焰焚世!”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有任何的保留,将自己那破茧境一重天的恐怖修为,毫无保留地,疯狂爆发!

轰隆隆!轰隆隆!

整片迷雾沼泽,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一条由最精纯的、粘稠得如同真实血液般的血色魔气,所汇聚而成的,长达千丈的恐怖血河,竟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那血河之中,浪涛翻涌,无数张充满了痛苦与怨毒的狰狞人脸,在其中挣扎、沉浮、哀嚎!

一股股黑红色的、充满了腐蚀与诅咒气息的“血河魔焰”,在血河的表面,疯狂地燃烧、跳动,将周围的虚空,都烧灼得“滋滋”作响,扭曲变形!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术法了!

这,是“破茧境”强者,才能初步掌握的,独属于自己的……“领域”雏形!

在这片“血河领域”的笼罩之下,血魔老祖,就是唯一的主宰!唯一的……神!

“小畜生,能死在老夫这尚未完全成型的‘血河领域’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血魔老祖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残忍的咆哮,他那干枯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挥!

哗啦啦!!!!

那条悬挂于天际之上的千丈血河,便如同决堤的天河,又如同苏醒的远古血龙,带着一股足以冲刷万物,腐蚀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下方的凌辰,狠狠地,倾泻而下!

在这片真正的“天灾”面前,任何个体的力量,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化形境巅峰强者都为之绝望的、毁天灭地般的一击,凌辰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即将将自己彻底淹没的血色天河,缓缓地,摇了摇头,口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感慨与……怜悯的轻叹。

“井底之蛙,又怎知……天空之大?”

“你以为,你所看到的,就是全世界吗?”

“今日,我,便让你这只坐井观天的老狗,亲眼看一看……”

他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拥抱着什么。

“……什么,才是真正的……‘领域’!”

嗡——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那片血色的天河,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最后关头。

他识海之中,那个盘膝坐在金色祖符之下的,三寸高的琉璃色“神魂小人”,以及,在其背后,那道模糊的、却又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巨大……混沌龙影,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了双眼!

轰!!!!!!!!!!!!!!!!!!!!

一股比那血魔老祖的“血河领域”,要高贵万倍,霸道亿倍,古老无尽倍的、充满了无上神圣与绝对威严的……淡金色领域,猛地从凌辰的体内,轰然爆发!

这片金色的领域,无形无质,却又仿佛真实存在。

它出现的瞬间,便如同初升的朝阳,以一种无可匹敌的、不容置疑的霸道姿态,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嗤!嗤!嗤!嗤!嗤!

那片原本不可一世,充满了毁灭与死亡气息的“血河领域”,在这片淡金色领域的面前,竟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又如同遇到了神罚的魔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崩溃、净化、消融!

那些在血河中挣扎、哀嚎的亿万冤魂,在接触到金色领域的瞬间,其脸上的痛苦与怨毒,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与感激。它们纷纷对着凌辰的方向,无声地,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化作了一道道最纯粹的光点,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而那条长达千丈的血色天河,更是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吨神圣净水之中,其上那足以焚烧万物的“血河魔焰”,瞬间熄灭!那粘稠如血的河水,也在飞快地,变得清澈、透明,最终,彻底地……化作了虚无!

仅仅是……一个呼吸!

血魔老祖那引以为傲的,最强的“血河领域”,便被凌辰,以一种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方式,正面……彻底地,碾碎了!

“不……不……不……这……这不可能!!!!!”

血魔老祖彻底地傻眼了!

他那双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血色瞳孔,瞪得滚圆,几乎要从眼眶之中,直接爆裂开来!他那张枯槁的脸上,写满了无法形容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惊骇与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地,无情地,反复地碾碎!

他无法理解!

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个小子的身上,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他,究竟是如何,施展出比自己的“领域”,还要恐怖万倍的“领域”的?!

那金色的光芒,究竟是什么?! 那股让他从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与臣服的无上威严,又究竟……是什么?!

然而,凌辰,却不会再给他任何思考与理解的机会了。

“我说过……”

凌辰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双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眸子,冷漠地,注视着那个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的血魔老祖。

“今日,是你的……死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血魔老祖的身前,近在咫尺!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朝着血魔老祖的头颅,轻轻地,按了下去。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缓慢,那么的轻柔,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艺术品。

但,在血魔老祖的眼中,这只缓缓按下的手掌,却比任何神兵利器,比任何禁忌魔功,都要恐怖一万倍!

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气机,彻底地锁定,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被淡金色光晕所笼罩的,仿佛不属于人间的神之手掌,离自己的天灵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不要……饶命……前辈饶命……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在死亡的最后关头,这位纵横了黑风域数百年的破茧境老怪物,终于彻底地崩溃了。他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高傲,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哀求的尖叫。

然而,凌辰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表情。

他的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晚了。”

砰。

一声轻微的,如同捏碎一个西瓜般的声响。

血魔老祖的头颅,连带着他那充满了惊恐与不甘的灵魂,在凌辰那只看似轻柔的手掌之下,被轻而易举地,彻底地,捏成了……虚无。

一代破茧境老怪物,就此……神形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