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钟声敲响九下时，苏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长椅上坐了将近两小时。钥匙在掌心留下的压痕还在，提醒着他们昨晚的遭遇并非幻觉。林青黛去买早餐了，留下他一个人整理思绪。
校园里晨雾未散，学生们匆匆赶往各个教学楼。苏九揉了揉太阳穴，阴阳眼自动开启——这是他最近发现的新变化，能力开始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在常人眼中普通的晨雾，在他视野里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息，像混浊的水流般缓慢流动。
"阴气浓度比上周高了至少三成。"林青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给他一杯热豆浆和包子，"而且分布很不均匀。"
苏九接过早餐，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指尖："有什么规律吗？"
"跟我来。"林青黛带他走向图书馆顶楼的观景台，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从高处看，景象更加明显。城市上空漂浮着大小不等的阴气团块，有的如薄纱，有的则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北方向，那里有一片区域被厚重的灰雾完全笼罩，仿佛与世隔绝。
"老城区？"苏九眯起眼睛辨认方位。
"锦绣社区，建于八十年代，现在基本废弃了。"林青黛从包里取出平板，调出几张新闻截图，"最近三个月，那里发生了二十七起'意外事故'，官方说法是基础设施老化。"
苏九放大图片，看到模糊的监控画面中，有人影从楼梯上摔下，有人突然昏倒在走廊，还有几起煤气中毒事件。每张图片角落都有一团模糊的阴影，普通人会以为是图像噪点，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阴气反噬。"他轻声说，"活人被吸走阳气。"
林青黛点点头："如果放任不管，整个社区的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她滑动屏幕，调出一张老旧的地图，"更奇怪的是这个——锦绣社区正好建在当年的火葬场旧址上。"
苏九的豆浆突然不香了。火葬场、阴气聚集、阳气流失...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让他想起《阴阳笔录》中关于"阴穴"的描述——某些地方因历史原因形成天然阴气漩涡，会成为邪修眼中的宝地。
"引路人？"
"极有可能。"林青黛收起平板，"要去看看吗？"
苏九没有立即回答。上次图书馆事件后，他清楚意识到自己与引路人组织已经正面交锋。那个断指老魔显然不是普通角色，而他们连对方的目的都还没摸清。
《阴阳笔录》在背包里轻微震动，像是催促。苏九把手放在上面，感受到书页传来的脉动。自从重启阴阳仪后，他与笔录的联系更加紧密，有时甚至能感知到它的"情绪"——如果那本神秘的古籍真有情绪的话。
"得做些准备。"他终于说，"上次太被动了。"
林青黛嘴角微扬："正有此意。"
他们没回学校，而是去了城郊的一处农家院。这是林青黛的"安全屋"，外表普通，内部却别有洞天。客厅墙上挂满各式符箓，柜子里整齐摆放着朱砂、桃木剑等法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心一张大桌，上面铺着详细的城区地图，用不同颜色标记着阴气浓度。
"我跟踪阴气变化半年多了。"林青黛解释道，"锦绣社区是最新的热点，但不是唯一的。"
苏九走近地图，看到上面至少有十几个标记点，有些已经打上了红叉。
"这些是..."
"已经处理过的。"林青黛指向其中一个红叉，"上个月的音乐厅闹鬼事件，记得吗？"
苏九摇头。一个月前他还在为找工作发愁，根本不会关注这类新闻。
林青黛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我的调查记录。引路人似乎在有系统地激活城市里的阴气节点，锦绣社区可能是下一个关键点。"
苏九翻阅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灵异事件，附有照片、剪报和林青黛的分析。有些页面贴着便利贴，写着"已解决"或"待查证"。最新一页正是关于锦绣社区，贴着几张居民的黑白照片，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不自然的灰暗。
"阳气流失的症状分三个阶段。"林青黛指着照片解释，"初期是疲倦、健忘；中期会出现幻觉、肢体麻木；到最后，人会变成空壳，灵魂被阴气蛀空。"
苏九想起图书馆里那些被空间扭曲困住的学生。如果不是及时干预，他们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入夜后。"林青黛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布包，"白天阳气旺盛，引路人很少活动。而且..."她递给他一个布包，"你需要这个。"
包里是一套深色运动装、几包盐和一瓶暗红色液体。苏九打开瓶盖，闻到铁锈味。
"黑狗血？"
"混了朱砂和我的血。"林青黛平静地说，"可以暂时强化你的判官力。你现在就像个没训练过的运动员，空有天赋但不会运用。"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做准备。林青黛教他几种简单的防护符咒，苏九则尝试与《阴阳笔录》更深层次的沟通。书页向他展示了更多关于阴穴和阳气流失的内容，包括几种罕见的破解方法。
黄昏时分，他们坐上开往老城区的公交车。越接近目的地，车上的乘客越少。到锦绣社区站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对劲。"司机嘟囔着，"平时这站至少有两三个下车的。"
林青黛向司机道谢，拉着苏九快步走向社区大门。锈蚀的铁门上挂着"危房改造 闲人免进"的牌子，但锁已经被破坏。苏九推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说不清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社区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六层的老式居民楼外墙剥落，窗户大多破碎，少数几户亮着昏黄的灯光。地面上散落着垃圾和枯叶，但最让苏九在意的是空气中飘浮的黑色颗粒——阴气实体化的迹象。
"有人吗？"他轻声问。
"有，但不多。"林青黛指向一栋单元门半开的楼，"根据我的调查，那里还住着七户人家，大多是无力搬走的老人。"
他们小心地靠近那栋楼。随着距离缩短，苏九感到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在挤压肺部。阴阳眼中，整栋楼被黑色雾气包裹，雾气中有细小的光点流动——那是居民残存的阳气，正被缓慢抽离。
"看地面。"林青黛突然蹲下，指着水泥地上的细微痕迹。
苏九仔细辨认，发现是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浅沟，延伸向社区深处。沟中有黑色粉末，在阴阳眼下泛着微光。
"导灵渠，"他想起笔录中的描述，"用来引导阴气和阳气的通道。"
林青黛点头："而且是人造的。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
他们顺着导灵渠的方向前进，穿过几栋空楼，来到社区中心的小广场。这里原本可能有喷泉或花坛，现在只剩一片水泥空地。空地中心画着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复杂图案，即使在普通视野下也能看到暗红色的痕迹。
"血符。"林青黛声音紧绷，"用活物血画的。"
苏九走近几步，图案细节更清晰了——同心圆中套着五芒星，每个角上刻着古怪符号，整体构成一个邪恶而精密的阵法。导灵渠正好连接到阵法边缘，将黑色粉末导入其中。
最令人不安的是，阵法中心放着一把老式木椅，椅背上绑着褪色的红布条，像是举行某种仪式的座位。
"他们在收集阳气，"苏九说，"但为什么？普通人阳气对邪修用处不大..."
《阴阳笔录》突然在背包里剧烈震动。苏九刚想取出，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背后袭来。林青黛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在空中燃烧，照亮了来袭者的模样——一个穿着睡衣的老太太，双眼翻白，嘴角流着涎水，双手成爪向林青黛抓去。更可怕的是，她身后拖着一条半透明的黑色"脐带"，连接着远处黑暗中的某个东西。
"被操控的居民！"林青黛闪避着攻击，"别伤她，打那条连线！"
苏九手忙脚乱地取出《阴阳笔录》，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展示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图案。他没时间细想，本能地模仿那个手势，将判官力集中在指尖。
墨色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斩向黑色"脐带"。老太太发出非人的尖叫，"脐带"断裂处喷出黑雾，她像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黑暗中传来掌声，缓慢而嘲讽。
"漂亮。"一个沙哑的男声说，"不愧是判官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