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冬日的秦都咸阳，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寒风呼啸，冷意逼人。
咸阳宫中，一座殿内，炉火熊熊，暖意弥漫。
这是大秦王嬴稷的寝殿。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口中喃喃自语。
他在做梦！
一个奇怪的梦。
这三年来，这个梦从未改变。
梦中，他看到了一个人——他的哥哥秦武王嬴荡。
但只是一道背影，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魏冉不除，孤心不安。”
下一刻，嬴稷猛然惊醒！
他猛地坐起，大口喘息，额头与背上全是冷汗。
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先王……有后？”
“魏冉……你不该啊！”
……
白云山。
白云峰。
翠竹林间。
夜色之下。
一袭白衣的赵玄轩，更显飘逸出尘！
此刻，他缓缓睁开双眼。
三年来，他以入梦之术，为秦王嬴稷营造了一个相同的梦境。
那便是以秦武王的身份，向嬴稷托梦。
今夜，他终于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梦中，他直言当年魏冉为了扶持嬴稷上位，不惜杀害惠文后，以及怀有秦武王子嗣的宫女。
三年铺垫，只为让嬴稷相信梦境的真实。
让他相信，这是秦武王亲自托梦。
如今一切已成。
他确信，魏冉的死期已然不远。
……
转眼，一个月过去。
这日，许久未归山的白起再次归来。
年过四十的他，正值壮年。
然而，与前几次回山不同，这一次，他神情落寞，鬓角竟已泛起白霜。
相比往日，他沉默了许多。
他与赵玄轩一同来到后山，边走边道：“小师弟。”
“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玄轩淡然一笑：“十师兄为何突然问这个？”
白起稍顿，才缓缓道：“穰侯魏冉死了！”
“他曾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但最终，仍难逃一死。”
“他是被当今君王所杀。”
“如今秦国的丞相是范雎。”
“因为我曾是魏冉的人，因此在朝中的地位也逐渐不稳。”
“我已卸下大良造之职。”
“如今，仅剩武安君的爵位，赋闲在家。”
“二十年征战沙场，如今突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赵玄轩听后，神色平静，并无意外。
他本就预料到这一切。
借秦昭王之手除去魏冉，并非他最初的计划。
原本，他打算以飞剑取魏冉性命。
但自从掌握入梦之术后，他觉得这种方式更为隐秘，润物无声。
毕竟，若用飞剑，仍有暴露之险。
以他如今的修为，虽不惧暴露，但……
他觉得，在白云山修行已颇为安稳。
没必要多生枝节！
所以，
以入梦之术，借他人之手行事，
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至少现在，
连白起都以为魏冉是秦昭王所杀。
白起年轻时，曾受魏冉举荐，一力保举，
才有后来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然而，
如今魏冉已死，
带着魏冉印记的白起，自然不再受秦昭王重用。
秦昭王一生，皆在母亲宣太后与魏冉的阴影下度过。
而今，
范雎入秦为相，
魏冉身死，
秦昭王终于掌握大权，
秦国也将迎来新的局面。
赵玄轩看着略显落寞的十师兄白起，淡淡一笑：
“十师兄已经很久没有在白云山久住了吧？”
“不如，这次多住些时日。”
“我观你体内元气滞涩，需静养。”
白起闻言，长舒一口气，道：“好。”
“师兄弟多年未共处，难得有此机会。”
“这一次，我便多住些日子。”
“与你一同读书练功。”
……
白起在白云观住下。
每日与赵玄轩一同读书修炼。
赵玄轩取出昔日为六师姐李青蔓准备的《清静自然功》，传于十师兄白起。
此功乃昔年道门圣人李耳所修，
属厚积薄发之功法。
白起一生杀伐过重，
正需此等中正平和之法，调和体内杀气。
这一日，
赵玄轩、白起、李青蔓、花青莲、白天寿几人难得聚首，
谈天说地，论道古今。
其间，
白起向赵玄轩问道：
“小师弟，何为道？”
……
“何为道？”
赵玄轩听后，神色平静。
他稍作停顿，缓缓道来：
“道者，理之名也。”
“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藏于密，无所不包，无所不贯，贯通天地，涵盖万象，万物之本源也。”
“道生于天曰天道，生于地曰地道，生于人曰人道，传授于人曰圣道。”
“道为万物之根本，不可离也，离则险象环生。”
“这便是我心中所理解的道！”
白起坐在对面，再次发问。
“何为天道？”
赵玄轩答道：“道是生成万物的根本，是宇宙真正的本源。它体用合一，蕴含不可思议的神妙，难以言说其本质。它赋予万物之性，形成种种境界，有欲界、色界、无色界等不同现象，秩序井然，毫厘不差。”
“万物繁盛，众生芸芸，错综复杂，若无道的主宰，怎能做到井然有序、丝毫不差？”
“因此，称之为天道。”
白起又问：“何为地道？”
赵玄轩继续说道：“地由金、木、水、火、土凝聚而成，上应天地五行的变化，下循地质五行的特性，因此万物分属五类。”
“天地以三百六十度运行对应，周天依二十四节气划分，故万物千差万别。天有不可测的变化，地有成、住、坏、空的循环，这一切皆因有道而有序。若无道主，便不知其所以然。”
“因此，称之为地道。”
白起再问：“那何为人道？”
赵玄轩回答：“人道是人类自然的道德规范，是处世立身的根本，是每个人应尽的责任与操守。由个人推及群体，构建完整的道德世界。遵循此道，人情和谐，家庭和睦，国家安定，天下太平。”
白起沉默片刻，又问道：
“天地人三道，既然都称为道，能否分开？”
赵玄轩自信地答道：“若只执着于一道，便是目光短浅。”
“天道、地道、人道，归于本源，才是真正的道。”
“任何一道单独存在，都不足以称其为道。”
“天地人应合一。”
“人效法地，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
“天道分阴阳，人道有男女。”
“天道日月交替，人也应作息有序。”
“天道四季更替，人有生老病死。”
“天道如水，润物无声；人道也应心性柔和。”
“天在上，地在下；人道中，男主刚强，女主柔顺。”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
“道之所以为道，正是兼容并包，无所不纳。”
“唯有天人合一，方得大道。”
“道是无形的精神，也是化育万物的精微物质。”
“故曰：天地含精，万物化生。”
“天道之首，是化生万物。”
“地道之首，是承载与养育万物。”
“人道之首，是效法大地，管理土地，辅佐万物自然生长。”
“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同明，与四时同序，与鬼神共吉凶。”
赵玄轩娓娓道来，将他心中的道一一阐明。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坚定而从容。
翠竹林中，寂静无声。
就在此时，白起抬起手，不断鼓掌，脸上满是敬意。
“好啊！”
“说得真好！”
“说得真是妙极了！”
“小师弟果然堪称观中通读道藏最多之人。”
“他对道的理解，早已超越在场众人。”
“难怪师父当年会选择小师弟担任白云观主。”
“说实话，在众位师姐师弟中，唯有小师弟才配得上这观主之位。”
一旁的李青蔓也开口道：“没错。”
“观主对道的领悟，恐怕当今无人能及。”
李青蔓已年过五十，多年修炼《清静自然功》，气质非凡，虽不再年轻，却更显风韵。
花青莲身着青衣，端坐一旁，如一朵青莲般清雅。她比李青蔓小几岁，也已四十多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依旧优雅从容。
她轻声道：“小师弟对道的理解，的确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如今世上，恐怕无人敢与他论道。”
白天寿与赵玄轩年纪相仿，二十余年的修行，让他不再虚弱，只是依旧瘦削。
白天寿感慨道：“观主之才，世间罕见。”
“若师父和众位师兄还在世，大家山中清修，岂不自在？”
赵玄轩微微叹息。
就在众人一同探讨道义之时，平安匆匆跑来，神色焦急地喊道：
“师父，不好了！”
“有一队人马正朝山上赶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