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像被一辆满载的卡车从脑子里碾了过去，来回三次。
苏辰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天花板，角落里蛛网的轮廓若隐可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泡面和若有若无的霉味。
“啥情况？”
他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像通宵打了三天三夜的游戏。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苏辰低头，视线扫过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钟。
纤细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以及……胸前那极不科学的弧度。
他猛地抬起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上还残留着点点劣质红色指甲油的女性的手。
这不是他的手！
更不是他的身体！
“我靠！”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声音却是那种软糯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少女音。
苏-辰，男，22岁，历史系在读研究生，平生最大爱好是逛博物馆和怼网上那些历史发明家。
他记得自己是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飞了。
按理说，现在他应该在某个加护病房，或者更干脆点，在某个盒子里。
而不是……在一个陌生女孩的身体里醒来！
“嗡嗡——”
枕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像一条缺水的鱼在拼命挣扎。
苏辰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无数条信息和通知疯狂涌入，几乎要将这台老旧的水果7给干到卡死。
【星耀直播官方通知：尊敬的主播“曦曦宝宝”，因您在直播中多次出现违规着装及暗示性动作，对平台造成不良影响，现对您的直播间予以永久封禁处理！】
鲜红的感叹号，刺眼又冰冷。
永久封禁？
曦曦宝宝？
苏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女孩名叫苏云曦，十九岁，艺术学院舞蹈系辍学生。
来自偏远山村，家里有个弟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急需一大笔手术费。
为了赚钱，她被一家名为“飞星娱乐”的MCN公司连哄带骗签下了霸王条款，成了一名网络主播。
可她无才无艺，公会便给她规划了最简单、也最来钱的路线——擦边。
穿着暴露的衣服，跳着暗示性的舞蹈，说着模棱两可的骚话。
这就是原主“苏云曦”的全部工作。
记忆的最后，是直播间被封禁的瞬间，满屏的“低俗”、“活该”的弹幕，以及经纪人“龙哥”那通满是辱骂和威胁的电话。
羞愧、绝望、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孩，就这么猝死在了自己廉价的出租屋里。
“唉……”
苏辰，不，或许现在该叫苏云曦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造孽啊。
“咚咚咚！”
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中年妇女尖锐的嗓音。
“苏云曦！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房租都拖了半个月了，水电费也不交！你当是开善堂的啊？再不交钱，今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是房东。
记忆里，这是一个相当刻薄的女人。
苏云曦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身体的虚弱感让他一阵踉跄。
他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但不得不承认，底子是真的好。
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桃花眼，哪怕此刻黯淡无光，也能看出曾经的灵动。
身材更是……咳，很符合那些LSP的审美。
只是那满脸的自卑与怯懦，将这份美丽遮掩得严严实实。
“长得还行，就是活得太憋屈了。”苏云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既然占了你的身体，那这份憋屈，以后我替你全还回去。
“咚咚咚！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房东的催命声再次响起。
苏云曦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体型微胖、烫着一头卷发的中年妇女，双手叉腰，一副准备吵架的架势。
看到门开了，房东愣了一下。
以往这个时候，这小姑娘要么不开门装死，要么就是哭哭啼啼地求情。
今天，居然这么平静？
“房东阿姨，早上好。”苏-云曦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房东准备好的一肚子骂人词汇，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上下打量着苏云曦，眼神狐疑。
这丫头，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好什么好！别跟我来这套！”房东回过神来，重新摆出凶悍的姿态，“房租！三千块！今天必须给我！少一分钱你都别想再住下去！”
苏云曦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她。
“钱，我今天之内会给你。”
“呵，说得轻巧！你拿什么给？你那直播不是被封了吗？我可都听说了，骚狐狸精，活该！”房东的言语充满了鄙夷。
“这是我的事。”苏云曦的眼神冷了一分，“阿姨，房租我会交，但请你说话放尊重点。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刚刚的话录下来，告你一个诽谤。”
房东再次愣住，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孩。
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说一句就哭半天的人呢？
眼前这个眼神清冷，说话条理清晰的，是谁？
她被那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嘿！你还敢威胁我？行啊，我等着！今天下午六点前，看不到钱，你就给我睡大街去！”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苏云曦一眼，扭着腰走了。
关上门，苏云曦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一关，暂时过了。
接下来，是更大的麻烦。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名叫“龙哥”的微信。
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全是威胁和辱骂，以及各种让她穿得更少、动作更大的指令。
最新的一条信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龙哥：苏云曦！你特么还敢不接电话？想死是不是？别以为直播间被封了就没事了！你跟公司签了五年合同，现在是你违规导致公司利益受损，赔偿金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识相的，就乖乖滚过来公司，咱们谈谈怎么‘肉偿’！】
五百万？
肉偿？
苏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简直比博物馆里那些盗墓贼还黑心。
他划拉着原主的手机，银行卡余额显示为：2.5元。
某呗欠款：8540元。
信用卡欠款：12600元。
真是……负可敌国啊。
苏云曦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一个被封杀的擦边主播，身负巨债，被无良公司逼迫。
这简直是地狱开局。
但是……
苏云曦的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自己那张清纯又无助的脸上。
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文化自信的时代。
他脑子里装的，是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是无数失落的传承，是这个文化凋零的平行世界里，最珍贵的宝藏。
你们玩流量，玩资本，玩低俗。
不好意思。
我，只跟你们玩降维打击。
正想着，手机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龙哥。
电话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黄志龙那油腻又暴躁的咆哮。
“苏云曦！你他妈终于肯接电话了？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五百万，今天不拿出来，老子就找人去你老家，把你那快死的弟弟从病床上拖出来！”
苏云曦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对方咆哮完了，才慢悠悠地放回耳边。
“说完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黄志龙明显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
“你……你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苏云曦轻笑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黄志龙是吧？飞星娱乐的经纪人？”
“你废话！老子就是你龙哥！”
“哦。”苏云曦拉长了音调，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另外，把我们之间的每一通电话都录好音。”
黄志龙被他这番话彻底搞懵了：“你什么意思？你脑子坏掉了？”
“不，我的意思是，”苏-云曦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些录音，以后都会是呈堂证供，能帮你早日进去，踩缝纫机。”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五秒，黄志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敢威胁我？苏云曦，你是不是疯了！”
苏云曦没理会他的咆哮，继续说道：“还有，关于那份合同，我已经找律师看过了，属于无效的霸王条款。至于五百万的赔偿，你是在做梦吗？”
“你……你找了律师？”黄志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这丫头，什么时候有钱请律师了？
“所以，”苏云曦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用你那肮脏的嘴骚扰我，也别去动我的家人。”
“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
“你……你……”黄志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气势给镇住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苏云曦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对了，龙哥是吧？”
“想找我？”
“可以，先去跟我的律师预约排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