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白。苏明宇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明天要去郊区工地指导混凝土浇筑，他特意早早睡下，此刻已进入深度睡眠。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
苏明宇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边的林若薇已经坐起身来，正伸手去够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上“小轩”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喂？子轩？”林若薇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却依然温柔，“怎么了？慢慢说...”
苏明宇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看见林若薇的眉头越皱越紧。
“水管爆了？怎么会这样...你现在在哪？屋里进水严重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摸索着穿衣服，“别急，我这就过去。”
“怎么了？”苏明宇终于完全清醒，伸手按亮床头灯。
林若薇匆匆套上外套，头也不抬地回答：“子轩租的房子水管爆了，现在满屋都是水，房东又联系不上，他一个外地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明宇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让他先找邻居帮忙，或者打紧急维修电话。”
“苏明宇！”林若薇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子轩在城里无亲无故的，这种时候我不帮他谁帮他？”
“我不是冷血，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苏明宇也坐直身子，“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郊区工地吗？”林若薇已经穿好鞋，拿起包包检查钥匙和钱包，“我自己去就行，帮他找个维修师傅就回来。”
苏明宇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若薇，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你为了一个同事...”
“他不是普通的同事！”林若薇打断他，语气激动，“他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明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善良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苏明宇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若薇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卧室。几秒钟后，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苏明宇独自坐在床上，睡意全无。窗外的风声变得清晰可闻，一阵阵拍打着玻璃，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他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兼职代驾到凌晨两点才回家。推开门的瞬间，看见林若薇蜷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鸡汤。她听见动静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饿了吧？我去把汤热一热。”
那时的她，连他晚归一个小时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而现在，凌晨一点，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出门，甚至指责他冷血。
苏明宇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客厅。没有开灯，他就这样在沙发上坐下，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从一点半跳到两点，又从两点跳到两点半。微信里没有任何新消息，林若薇没有告诉他情况如何，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点开和林若薇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晚上九点，她问他明天想吃什么，她下班后去买菜。
那时他多傻，还以为一切都没有变。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苏明宇起身走进厨房，拿出姜和红糖，开始煮姜茶。他记得林若薇最怕冷，这样的秋夜在外奔波，回来一定会手脚冰凉。
砂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姜片的辛辣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苏明宇靠在流理台边，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宋子轩。那个看起来腼腆内向的年轻人，有着和林若薇初中时暗恋的学长相似的眉眼。这件事林若薇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说那个学长曾经在她被欺负时挺身而出，后来转学走了，成了她青春记忆里的一抹遗憾。
难道...
苏明宇猛地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不愿，也不敢相信林若薇会是那样的人。
凌晨三点十分，门外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苏明宇快步走到玄关，看见林若薇推门进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鞋子和裤脚沾满了泥点，脸上写满了疲惫。
“回来了？”他轻声问，伸手想接过她的包。
林若薇却避开了他的手，径直走进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累死我了。”
“情况怎么样？解决了吗？”苏明宇跟在她身后，关切地问。
“嗯，找了个紧急维修的师傅，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修好。”林若薇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子轩那孩子吓坏了，一直拉着我不让走。”
苏明宇的心沉了沉，但还是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直温着的姜茶：“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夜里凉。”
他把杯子递到林若薇面前，热气袅袅上升，带着红糖的甜香和姜的辛辣。
林若薇睁开眼，看了看那杯姜茶，却没有接：“不喝了，我想睡觉。”
“就喝几口，预防感冒。”苏明宇坚持着，杯子依然举在她面前。
“我说了不喝！”林若薇突然提高了声音，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别烦我？我真的很累！”
杯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滚烫的姜茶溅出来，落在苏明宇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两人都愣住了。
林若薇看着他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太累了，先去洗澡了。”
她站起身，绕过呆立原地的苏明宇，走向浴室。
苏明宇站在原地，手背上的刺痛远远不及心中的疼痛。他低头看着洒了一地的姜茶，那深褐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黯淡的光泽，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苏明宇默默地拿来抹布，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擦拭地板。每一下动作都缓慢而沉重，仿佛在擦拭自己破碎的心。
他想起那个他兼职代驾的冬夜，回到家时手脚都冻僵了。林若薇一边埋怨他不爱惜身体，一边流着泪用温水给他泡脚。那时她手心的温度，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他特意为她煮的姜茶，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
苏明宇收拾完地板，走到阳台上。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远处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可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失去光亮。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林若薇走出来，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卧室。
苏明宇又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浑身冰凉，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林若薇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了。苏明宇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这几十厘米的距离。
他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一丝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可苏明宇却觉得，有些东西，在这个夜晚永远地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