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庭院在空间裂缝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守护大阵的光芒明灭不定,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沧溟和惊鸿如同两具残破的玩偶被抛掷在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沧溟哥!惊鸿!”苏青璇的惊呼带着撕裂的痛楚。她不顾灵觉反噬带来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凭着对庭院的熟悉和对那两股熟悉气息的感应,踉跄着扑向倒地的方向。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刺骨,那是沧溟布满裂痕的身体,玄冥战甲破碎后的寒气尚未散尽,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另一侧,则是一种诡异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琉璃质感,属于惊鸿。苏青璇的心沉到了谷底,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颤抖的手摸索着,最终触碰到沧溟怀中那个被最后玄冥之力冰封的星光球体。球体冰冷,但核心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神识,以及环绕着它的昆仑玉珏虚影,正与她紧握在手中的那半块实体玉珏,产生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嗡——!

两块玉珏,一实一虚,隔着冰封与空间,如同跨越生死的孪生双子,爆发出纯粹而温暖的白色光辉!这光芒瞬间驱散了庭院中因空间裂缝而弥漫的混乱气息,甚至短暂地压制了惊鸿身上那股濒临消散的琉璃化趋势,也温暖了沧溟冰冷的躯体。

“苏南…在…归墟…”惊鸿昏迷前嘶吼的话语,如同烙印刻在苏青璇灵魂深处。

归墟!那个吞噬一切的终极黑暗!哥哥正在那里,被归墟神族当作养料,推向那个以她为蓝本制造的杀戮兵器!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愤怒、无尽悲痛与孤注一掷决绝的力量,从苏青璇灵魂深处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并非源于灵力,而是源于她那双被命运诅咒又被命运眷顾的“命运之眼”,源于她对至亲至爱深入骨髓的守护执念!

“啊——!”苏青璇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她紧闭的、空洞的眼眶周围,那干涸的血痂瞬间崩裂!两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都要纯粹的血色光柱,如同燃烧的生命火炬,猛地从她眼中喷射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窥视命运的碎片,而是…献祭!

献祭她这双眼睛!献祭她窥视命运的能力!献祭她残存的所有生机与灵魂本源!只为将这股跨越时空的共鸣之力,这份凝聚了所有人思念、守护与羁绊的力量,以最决绝、最直接的方式,轰向那无尽的黑暗深渊——归墟海眼!

轰!!!

两道血色光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昆仑玉珏实体与虚影共鸣形成的白色光桥引导下,瞬间穿透了无数位面壁垒的阻隔,如同两柄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复仇之矛,悍然刺入了那片冰冷、混乱、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

……

归墟海眼,核心培育区。

苏南的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在归墟神族那冰冷浩瀚的意志碾压下苦苦支撑。璇心烙印散发的白光,是他最后的屏障,顽强地抵御着那要将他的意识、情感、存在彻底抹除的力量。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培育舱,看着舱内那个与青璇一模一样的克隆体额心明灭的归墟符文,灵魂在愤怒与绝望中燃烧。

“干扰…情感变量…清除程序…升级…”归墟神族的意志冰冷地宣告,更强大的、足以瓦解法则本源的湮灭力量开始汇聚,目标直指苏南灵魂深处的璇心烙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两道燃烧着生命与血色的光柱,如同撕裂永夜的天罚之剑,悍然穿透了归墟海眼狂暴的混沌能量层,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包裹着苏南的无形力场之上!同时,一道更宏大、更温暖、凝聚了所有思念与羁绊的白色光桥(由双玉珏共鸣形成),紧随其后,重重撞在培育舱那坚固无比的水晶壁障上!

轰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归墟核心炸开!整个海眼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归墟神族那冰冷浩瀚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精密的程序遭遇了无法解析的病毒入侵!“高维情感能量…变量失控…警报…警报…”

包裹苏南的力场在血色光柱的冲击下轰然破碎!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由双玉珏共鸣形成的白色光桥,竟无视了归墟神族布下的重重法则禁制,直接穿透了培育舱的水晶壁障,温柔而坚定地笼罩在舱内那个“青璇”克隆体的身上!

嗡——!

克隆体额心冰冷的归墟符文,在接触到那温暖白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剧烈地扭曲、波动、发出滋滋的哀鸣!克隆体紧闭的眼睑疯狂颤动,那张与苏青璇一模一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属于程序的、极其细微的痛苦表情!

“青…璇…”苏南残魂剧震!他感受到了!那光柱中燃烧的是妹妹的生命!那白光中蕴含的是所有兄弟、是璇心跨越生死传递而来的守护与思念!

“就是现在!”苏南的灵魂在咆哮!掌心的天枢印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不再是被动吞噬,而是主动、贪婪、不顾一切地鲸吞着周围因爆炸而混乱四溢的精纯归墟本源!剧痛?早已麻木!残魂凝聚的身体在狂暴的能量注入下瞬间变得凝实,银灰与漆黑交织的流光变得璀璨夺目!

他不再是被捕捉的猎物,而是挣脱樊笼的复仇凶兽!

“归墟神族!!”苏南的意志化作撼动混沌的咆哮,残魂凝聚的身体爆发出璀璨的星光,一拳狠狠砸向那颗悬浮在核心、缓缓搏动的巨大黑色心脏——归墟之心!“给我破!!”

轰!!!

星辰之力混合着刚刚吞噬的归墟本源,形成一道毁灭性的光柱,狠狠撞击在归墟之心上!整个归墟海眼的核心空间剧烈震荡,无数精密的设施爆出火花,那些培育舱中的胚胎幼体发出无声的尖啸!

“大胆!亵渎核心!”归墟神族的意志彻底震怒,冰冷中带上了一丝毁灭性的狂暴!一只由纯粹的、能湮灭万物的归墟能量构成的遮天巨手,瞬间在苏南头顶凝聚成型,带着抹杀一切的意志,狠狠拍下!

这一击,足以将真正的星辰都碾为齑粉!

苏南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刚刚凝聚的力量在这一掌面前,依旧渺小得可怜!

然而,就在这绝境时刻——

“苏南!接住!”

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却又虚弱到极致的声音,穿透了空间,在苏南意识中炸响!

是惊鸿!

庭院之中,原本昏迷濒死的惊鸿,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他半透明的琉璃化躯体如同燃烧的火炬,眉心那道火焰印记疯狂燃烧,释放出焚尽八荒的恐怖帝威!那不是前世的力量,而是属于他自身血脉在绝境中、在守护同伴的执念下,彻底觉醒的——焚帝本源!

“焚我残躯!燃尽八荒!帝血为引!焚天之怒!开——!!!”

惊鸿发出了最后的、响彻诸天的怒吼!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焚灭万物的赤红流光,并非攻击,而是…献祭!以自身焚帝血脉为燃料,点燃最后的生命之火,在归墟那坚不可摧的位面壁垒上,在苏南头顶那拍下的巨掌之前,悍然撞开了一条短暂存在的、燃烧着焚天帝炎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庭院!是苏青璇染血却决绝的脸庞!是沧溟怀中那冰封的星光球体!是七块悬浮而起、嗡嗡震颤、散发出不同帝威的古老令牌——正是当初在初代杀帝陵墓中所得,代表着初代七帝本源传承的信物!惊鸿以焚帝血脉为引,彻底激活了它们!

“兄弟们!”沧溟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跪起来,嘴角溢血,眼神却亮得骇人。他双手结印,体内残存的玄冥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一块令牌(玄冥帝令)!

“助我大哥!”苏青璇染血的双手紧握玉珏,以自身命运之眼献祭后残余的、最后一丝沟通命运长河的力量,引导着其余五块帝令(风、雷、火、山、泽)的光芒!

风起!雷啸!火燃!山立!泽生!

五道代表着不同本源法则的帝威光柱,混合着沧溟的玄冥之力、苏青璇最后的引导之力、素问神识守护的星光、以及两块昆仑玉珏共鸣的温暖白光,顺着惊鸿用生命之火开辟的通道,跨越无尽位面,无视时空阻隔,在千分之一刹那,轰然灌注到苏南残魂凝聚的身体之中!

“呃啊啊啊啊——!!!”

苏南的身体瞬间被无法想象的庞大力量充满!他的身体在膨胀、在撕裂、又在归墟本源和七帝之力的融合下疯狂重塑!天枢战甲的虚影在他体表浮现,却不再是星辰之色,而是流淌着七色帝纹!他的气息疯狂攀升,瞬间突破了化灵、渡劫的界限,甚至超越了凡俗认知的范畴,触摸到了一丝…属于真正“帝”境的边缘!

初代七帝的本源力量,在这一刻,跨越时空,在七位继承者以生命和羁绊为引的献祭下,于苏南体内——归位!

苏南猛地抬头,双眸之中,七色帝纹轮转,倒映着那只即将拍落的、由归墟意志凝聚的灭世巨掌。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足以冻结归墟的杀意!

“弑神…证道!”

他口中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右手抬起,不再是拳,而是并指如剑!指尖,七色帝纹交织缠绕,最终化为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开天辟地的混沌剑芒!剑芒之中,蕴含着七帝的意志,蕴含着璇心的守护,蕴含着青璇的牺牲,蕴含着惊鸿的焚烬,蕴含着沧溟的冰寒,蕴含着所有兄弟的情义!

剑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划破永恒黑暗的线。

那道线,轻轻触碰到了拍落的灭世巨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

嗤——!

如同滚烫的刀刃切过凝固的牛油。那只由纯粹归墟能量构成、足以碾碎星辰的灭世巨掌,从指尖开始,无声无息地沿着那道细微的剑痕,寸寸湮灭!分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剑芒去势不止,沿着巨掌湮灭的轨迹,逆流而上,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洞穿了那只巨掌背后、由冰冷意志凝聚的无形存在!

“不…可…能…变量…超限…核心…损…”归墟神族那宏大冰冷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断续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杂音”,如同被干扰的冰冷程序。

剑芒最终的目标,是那颗缓缓搏动的黑色心脏——归墟之心!

噗!

凝练的混沌剑芒,如同烧红的铁钉刺入冰块,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归墟之心那坚不可摧的外壳!

轰隆隆隆——!!!!

整个归墟海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混沌能量彻底失控,无数培育舱炸裂,冰冷的设施在能量乱流中扭曲崩解!那颗巨大的归墟之心,被洞穿的伤口处,喷涌出如同黑色血液般的本源物质,其搏动变得紊乱而疯狂!

“棋局…重置…样本…回收…失败…”归墟神族的意志带着最后的冰冷和不甘,如同退潮般迅速从这片核心区域消散、退却。

苏南悬浮在狂暴的混沌乱流中心,七色帝纹在周身流转,如同新生的神祇。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枚天枢印记已经消失,彻底融入了他的本源。他再看向那个最大的培育舱,笼罩克隆体的白色光桥已经黯淡,但归墟符文也破碎了大半,克隆体静静地悬浮在暗红液体中,表情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茫然。

“青璇…惊鸿…沧溟…璇心…”苏南的目光穿透狂暴的归墟,仿佛看到了庭院中那惨烈的景象。惊鸿焚尽自身开辟通道,青璇双目泣血献祭灵觉,沧溟油尽灯枯守护残魂…还有璇心那缕微弱的神识…

冰冷的杀意被巨大的悲痛和守护后的疲惫取代。他体内的七帝之力在刚才那一剑之后开始变得不稳定,帝血的反噬如同亿万毒虫噬咬着他的灵魂和身体。集齐七帝本源突破的代价——失去一种情感?他此刻只感到一种深沉的、仿佛要将一切冻结的虚无与疲惫,那是力量巅峰后的无尽空虚。

他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抓向那颗被洞穿、正在疯狂喷涌本源的归墟之心!同时,另一只手遥遥抓向那个沉睡着克隆“青璇”的巨大培育舱!

归墟神族退却,但并未消亡。这归墟之心,这克隆体,都是关键!更是…他逆转一切可能的最后希望!

狂暴的混沌能量裹挟着他,也裹挟着他抓住的两样东西,向着因核心受损而开始崩塌、收缩的归墟海眼深处坠去…

庭院中。

焚天帝炎开辟的通道早已消失。

惊鸿的身体彻底化为点点赤红的琉璃光尘,飘散在空中,只留下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焚帝本源印记,缓缓没入沧溟体内。

苏青璇眼中的血色光柱早已熄灭,她无力地瘫倒在地,空洞的眼眶流淌着血泪,手中紧握的昆仑玉珏实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沧溟抱着那冰封的星光球体,看着飘散的琉璃光尘,又看看昏迷的青璇,感受着体内多出的那道焚帝本源印记和玄冥帝令的微弱联系,以及远处归墟方向传来的、苏南最后爆发又归于沉寂的恐怖波动。

他布满裂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寒毒失去了压制,疯狂蔓延,在他体表凝结出厚厚的冰霜,但他怀中的星光球体,依旧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散发着最后的、微弱的温暖。

结束了?还是…刚刚开始?

跳出棋局之后,又该立于何处?

无人知晓。只有庭院破碎的瓦砾和空气中残留的焚烬气息,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弑神之战的惨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