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静室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宁汐月的指尖还残留着梦境中的寒意,那种刺骨的冰冷似乎渗进了骨髓。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中,眼前闪过血莲花的幻象。
"别动。"顾怀舟按住她的肩膀,声音罕见地紧绷,"医生马上到。"
宁汐月摇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没用的...这是入梦术的反噬。"她艰难地指向自己的包袱,"里面有...白瓷瓶..."
顾怀舟翻找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打开后闻到一股辛辣的药香。宁汐月就着他的手吞下两粒黑色药丸,呼吸才渐渐平稳。
"现在,"顾怀舟拉过椅子反坐,双臂交叠搭在椅背上,"说说那个'镜中人'。"
宁汐月闭眼回忆,梦境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阿九站在水面上,水底有面巨大的铜镜...镜子里有个穿嫁衣的女人在梳头..."她突然抓住顾怀舟的手腕,"她的头发变成蛇了!"
顾怀舟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指甲陷入自己皮肤:"继续说。"
"阿九说'镜中人要醒了'...还提到'莲花扣'..."宁汐月猛地睁大眼睛,"莲花扣就是那个铜莲花纽扣!周婆子死前手里攥着的,我铺子门环上的,还有阿九枕边铜镜上的——都是同一套东西!"
顾怀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所以周婆子、阿九的死,和你铺子失窃,都跟这个莲花扣有关?"他忽然俯身逼近,"宁小姐,你到底还瞒着什么?"
宁汐月别过脸:"我师父说过,莲花扣是..."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她痛苦地蜷缩起来。静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藤杖走进来,青布长衫下摆还沾着夜露。
"李叔!"宁汐月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
老者——李叔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排着七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他二话不说,手法娴熟地将针刺入宁汐月后颈和头顶的穴位。
"强行入梦,还见了血光。"李叔责备地瞪了宁汐月一眼,转向顾怀舟,"这位长官,劳烦您回避片刻。"
顾怀舟没动:"我是负责这起命案的警探。"
"命案?"李叔冷笑,"这丫头差点把命搭进去,您倒只关心案子?"
宁汐月虚弱地扯了扯李叔的袖子:"是我自愿的..."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李叔脸色大变,迅速又取出三根金针,分别刺入她眉心、喉间和手腕内侧。宁汐月的抽搐渐渐平息,但脸色苍白如纸。
"她需要静养三日。"李叔不容置疑地说,"长官若有疑问,明日到漱月斋来问。"
顾怀舟盯着宁汐月看了许久,突然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边:"我的联系方式。"他顿了顿,声音放低,"那个穿嫁衣的女人...她长什么样?"
宁汐月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惨白的脸:"她...她眼角有颗泪痣,和我一样的位置..."
顾怀舟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走向门口,又停住:"明日午时,我会带裴清越来见你。"说完摔门而去。
李叔叹了口气,拔出一根已经变黑的银针:"你看到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宁汐月摇头,突然抓住李叔的手:"师父的古籍里...是不是提过'镜奴'?"
李叔的手一抖,银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谁告诉你这个词的?"
"镜中那个女人..."宁汐月声音发抖,"她在找莲花扣,凑齐了就能..."一阵剧痛袭来,她的话断在喉咙里。
李叔迅速又下两针,沉声道:"别想了,睡吧。"
但宁汐月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水底那面铜镜,镜中的女人对她咧嘴一笑,嘴角越裂越大,直到整个头颅像莲花般绽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
"啊!"她惊叫着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衫。窗外已是深夜,警局安静得可怕。李叔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盹,藤杖横放在膝头。
宁汐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包袱里取出纸笔,凭着记忆画出梦境中的铜镜纹样。就在她描摹镜框上的莲花时,一滴墨不小心晕开,形成诡异的形状——像极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她盯着那滴墨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墨迹似乎在动,缓缓转向她,嘴角上扬...
"啪!"宁汐月猛地合上本子,响声惊醒了李叔。
"又看见了?"李叔叹气,从怀中取出一块青玉牌挂在她脖子上,"戴着它睡。"
玉牌触肤生温,宁汐月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突然愣住——这上面也刻着半朵莲花,与她丢失的那块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李叔,这玉牌..."
"你师父留下的。"李叔打断她,"现在睡觉,明日有的忙。"
宁汐月躺下,却依然睁着眼睛。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栅栏般的影子。恍惚间,那些影子扭动着,像极了水中游动的发蛇。她攥紧玉牌,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戏曲声...
那调子,与阿九梦中唱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