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女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苍老得与她的面容极不相称。叶知秋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

"你...你到底是谁?"她紧握勃朗宁,手指扣在扳机上。

少女缓缓站起,镣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月光透过缝隙照在她脸上,叶知秋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我是叶婉容,光绪二十三年生人。"少女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本该是你曾祖母那一代的'引魂人',但我...逃跑了。"

叶知秋倒吸一口凉气。光绪二十三年——那这少女至少该有六十岁了!可眼前分明是个妙龄女子。

"逃跑?"叶知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哪逃跑?"

少女——或者说叶婉容——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指向地窖顶部:"从那里。从仪式中。"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我拒绝成为容器,拒绝让那些肮脏的怨灵寄生在我身体里!"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尘土从顶部落下。叶知秋听到地面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叶子明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们来了。"叶婉容的表情变得惊恐,"快走!别让他们找到你!"她推着叶知秋往地洞方向走,"记住,破解诅咒的关键在柳氏地窖,但需要两面铜镜——你手里的是阴镜,还缺一面阳镜。"

"等等!"叶知秋抓住她枯瘦的手腕,"我父亲...叶明远,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叶婉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他试图打破轮回,但方法错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黑色的黏液,"快走!拿着这个——"

她从破烂的衣襟里掏出一块木牌残片,上面刻着半个符文。叶知秋接过木牌的瞬间,地面上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柴房门口。

"从那边走!"叶婉容指向地窖另一侧一个隐蔽的小洞,"通向后花园。记住,月圆之夜前必须找到阳镜,否则..."

柴房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叶婉容猛地将叶知秋推向小洞,自己则转身面对入口,佝偻的背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发根蔓延。

叶知秋钻进狭窄的通道,最后一眼看到叶婉容的指甲变长变黑,如同野兽的利爪。通道蜿蜒曲折,她爬了约莫十分钟,终于从一个假山缝隙中钻出,置身于叶宅后花园。

月光下,她检查手中的木牌残片——上面刻着的半个符文,与铜钱上的如出一辙。将残片与陈伯给她的空白木牌拼在一起,竟然严丝合缝,组成一个完整的莲花图案。

远处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接着是几声枪响和惨叫。叶知秋不敢久留,借着花木掩护溜回西厢房。枫儿已经在等她,小丫头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的手帕。

"小姐!"枫儿压低声音,"三姑奶奶说您要是回来了,立刻去她房里。"

叶知秋将木牌和残片藏好,跟着枫儿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三姑奶奶的住处。老妇人正在香案前焚香,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

"坐。"三姑奶奶头也不回,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听说你见到婉容了?"

叶知秋心头一震:"您知道她?"

"当然。"三姑奶奶转过身,烛光下她的脸显得格外苍老,"她是我姐姐。"

香炉中的烟突然扭曲变形,在空中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又很快消散。三姑奶奶叹了口气:"婉容是上一代选中的'引魂人',但她不甘心做容器,在仪式前夜逃走了。家族不得不临时选了另一个女孩代替...那女孩承受不住怨灵的力量,疯了。"

"所以诅咒没有解除?"叶知秋问。

三姑奶奶摇头:"不,诅咒更深了。怨灵得不到纯净的容器,就开始无差别附身,造成了更多死亡。"她枯瘦的手指轻抚香炉,"你父亲以为找到婉容就能破解诅咒,但他错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拍打声,一只乌鸦落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知秋。三姑奶奶脸色大变,抓起香炉朝乌鸦砸去。乌鸦怪叫一声飞走,香炉摔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形成奇怪的图案。

"来不及了..."三姑奶奶声音发抖,"它们已经盯上你了。"她快步走到床前,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拿着,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安魂草'种子。种在你房里,能暂时抵挡它们。"

叶知秋接过布包,触手冰凉:"三姑奶奶,我父亲...还活着吗?"

老妇人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活着,也不活着。"她指向叶知秋的右手,"你的伤口,就是答案。"

叶知秋低头看去,紫红色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黑色,边缘呈现出奇怪的纹路,像是...符文。

回到东厢房,叶知秋发现房间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暗格里的东西完好无损——父亲的手记、铜镜和铜钱都还在。她将"安魂草"种子撒在窗台花盆里,几乎立刻就有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疲惫不堪的她刚躺下,就陷入了梦魇。这次的梦境格外清晰:她站在一个陌生的祠堂里,面前是七口棺材,每口棺材里都躺着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祠堂中心的供桌上摆着两面铜镜,一黑一白,镜面相对。

一个穿青衣的老妇人站在供桌旁,手中捧着一只玉镯:"叶家女儿,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与叶婉容如出一辙,"两面镜子合二为一,方能照见事实。"

梦境突然转换,叶知秋看到父亲站在柳氏旧宅的地窖里,手中捧着那面白色铜镜。地窖墙壁上刻满了符文,与祠堂壁画上的相同。父亲将铜镜放入墙上的凹槽,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啊!"叶知秋惊叫着醒来,窗外已是黎明。她的睡衣被冷汗浸透,右手伤口渗出黑色的液体,滴在床上竟然腐蚀出一个小洞。

花盆里的"安魂草"已经长到一尺多高,顶端开出一朵血红色的小花。叶知秋颤抖着手指触碰花瓣,花朵突然转向房门方向——有人来了。

她迅速藏好所有物品,刚躺回床上装睡,门就被轻轻推开。透过睫毛的缝隙,她看到叶子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仪器,像是某种罗盘。仪器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了...她的右手。

叶子明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就在这时,窗台上的"安魂草"突然剧烈摇晃,红色花朵喷出一股烟雾。叶子明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脸色大变,匆匆退出了房间。

叶知秋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起身。她取出所有线索摆在床上:父亲的两本手记、铜镜、铜钱、木牌和残片,以及三姑奶奶给的"安魂草"种子。拼凑起来,一个可怕的事实逐渐浮现:

柳氏地窖中藏着另一面铜镜——阳镜。两面镜子合二为一,才能打开通往真正秘密的通道。而她的父亲,很可能就在那里...活着,也不活着。

窗外,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叶知秋知道,她必须在月圆之夜前找到阳镜。而今天,她必须和李明轩再次前往柳氏旧宅,寻找那个隐藏的地窖入口。

她小心地将所有物品收好,只留下那朵"安魂草"红花在窗台上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