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市,无人不知最年轻最权威的神经外科主任,顾星承。
外貌俊朗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他一双巧手能让最细小的神经拨乱反正。
全国有上万人等着他挽救,即使是自家太太也见不上一面。
许知夏生产那日,她惊恐地看着满身羊水,却打不通丈夫的电话。
是她一个人忍着剧痛,靠着仅存的求生意志,打车去的医院。
直到孩子满月,她才接到了顾星承的电话:
“我在忙,你有事吗?”
“孩子...”
“孩子我顾不过来,有太多人等我救。患者家属打进来了,回聊。”
许知夏看着仅十秒的通话记录苦笑,耳边是隔壁床夫妻俩打情骂俏的声音。
她一颗泪珠砸在了女儿脸上,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喃喃:
“老公,女儿很可爱,五斤六两,像个雪白雪白的瓷娃娃。”
女儿三岁那年,确诊先天自闭症。
许知夏慌了神,抱着孩子冲进了顾星承的诊室。
一个女医生坐在电脑面前,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顾星承的脸上是许知夏从未见过的温和,他那双号称用来拿除手术刀之外任何东西都是浪费的手,居然在十分熟练地削苹果皮。
这一幕的岁月静好被许知夏打破。
她的坚强在看见丈夫的瞬间就破碎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
“老公,安安在县城医院被确诊了先天自闭...”
许知夏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医生打断:
“大姐,这边是神经外科,自闭症要去看神经内科,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排在后面的患者也发出剧烈的哄笑声:
“看什么科室都搞不清楚,大姐,你先给自己看看脑子吧?”
“还管顾大夫叫老公的,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啊!”
许知夏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顾星承就是我丈夫啊,我来这是为了让他一起带孩子看病,有问题吗?”
“砰——”
顾星承把水果刀拍在了桌上。
眸中的厌烦几乎把许知夏刺痛:
“我现在很忙,你可以懂事点吗?挂号看病,傻子都会的流程,为什么需要我陪?”
他的强硬态度让许知夏愣神,后面的患者把她挤到了外面。
那天,许知夏才知道市医院有个天才少女,谢依然。
正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
她是唯一能在学术上,跟顾星承一争高下的人。
顾星承因长时间手术力竭,她能顶上,顾星承卡壳说不出的专业名字,她能接上。
他们的默契甚至在网上被称为学霸独有的默契。
更有人开玩笑:“如果让顾星承和谢依然生孩子,能生出爱因斯坦吗?”
而每次一有这样的玩笑,谢依然都会严厉辟谣。
她一次一次地表明,自己是不婚族,会终身致力于神经外科学研究。
而且,每一次她的声明,都会被顾星承点赞。
许知夏看着五岁还不会自主吃饭的安安,心里酸涩难言。
安安五岁了,顾星承从没抱过她,叫过她的名字,怎么有时间给别人的微博点赞?
但是许知夏不能问。
她对神外一窍不通,甚至分不清硬膜下和硬膜外的区别,不能救死扶伤,更不能插足两人的话题。
结婚八年。
许知夏已经习惯了半丧偶式的婚姻。
一个人带安安做治疗,一个人给累垮发烧的自己找药吃,一个人过年。
一个个孤独没有依靠的日夜里,许知夏绝望过,后悔过,却也为了孩子忍了。
为了照顾安安辞了工作的她,支付不起昂贵的治疗费。
只能逼自己理解他的使命,做好他的贤内助。
直到一年除夕,安安出奇的乖,早早睡下。
许知夏亲手包了饺子,想给顾星承送过去。
年假的晚上,即使是住院部都关了灯,只有急诊还有人值班。
许知夏轻声问值班医生:
“今天神外顾大夫也在急诊值班吗?”
“你是?”
“我是顾星承太太。”
值班医生瞬间就笑开了:
“他不是早就请假陪你了吗?”
“我们医院的女医生都羡慕你呢!谁家老公有顾星承这么浪漫啊,一年到头的请假。别说是二月十四情人节,520,七夕,甚至平时周末都是迟到早退,问就是要陪老婆。”
医生的话像是一击惊雷,劈在许知夏头上。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什么时候陪过一分一秒?
情人节,安安被邻居男孩打得脑震荡,他没出现。
上上个周末,许知夏被流浪汉跟踪害怕得几乎崩溃,他没出现。
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他到底是在陪哪个老婆!
许知夏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医院。
她开始给顾星承打电话,一个没接就打十个,她发了疯地在微信里质问,撒泼。
但是每一条信息都像石沉大海。
她路过商场时,从巨大的玻璃面前看见蓬头垢面的自己和手里的饺子,讽刺的笑了。
许知夏突然皱眉。
玻璃的里面,居然是顾星承的谢依然!
谢依然冷漠的目光只是在面前的包上多看了两秒,顾星承就直接配货买下。
五十万的配货,三十万的包。
许知夏颤抖地翻出顾星承聊天框。
时间还停在上个月:“帮患者垫付了手术费,没钱,你省点花。”
转账三千。
除去治疗费,许知夏连买点好的卫生巾都舍不得!
许知夏用力捂住胸口,拼命地呼吸。
原来这就是忙碌的真相吗?
不是没时间,只是没空陪我,不是没钱,只是钱有了更值得去的地方。
泪水流满了许知夏的脸,她紧紧握着拳,冲进了商场。
“顾星承!这就是你说的救死扶伤?这就是你说的没钱?”
“你的垫付究竟垫付的是包还是手术费?你把我和安安......”
谢依然没听她说完就义正言辞地把包还给顾星承,打断道:“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家庭吧。在我眼里,这个包,还没有一场神外的讲座有价值。”
说完,她开了笔记本开始看文献。
顾星承笑得更开了,他就像完全没有看见许知夏一样,坐下陪着谢依然看了三篇论文后,认真地说:
“这只包给你放笔记本刚刚好。在我眼里,对你专业有帮助,比把钱花在老婆孩子身上更有价值。”
许知夏紧握的双拳松开了。
泪水疯狂涌出,模糊了眼前男人的身影。
听了这话,谢依然才勉为其难地接下。
随后又对着许知夏说:
“请你不要误会,我对你老公没兴趣,我们之间只是知己难遇的惺惺相惜。”
闻言,顾星承笑得耳根都红了。
他又握着谢依然的手,去了电影院,说这是神经外科学习必要的放松。
离开之前,给许知夏转了五十元,打发她打车回去。
许知夏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又要回到哪里去。
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亲密体贴,抽走了她的灵魂。
婚前顾星承便冷心冷情,一颗心扑在学术上,许知夏从小便对他情根深种,自以为做了他的家人,总能有所不同。
顾星承父母也乐得让儿子早日完成人生大事。
顾星承也没有拒绝。
只是领证,结婚都没有出场,让表弟跟许知夏走完了全程。
就在这时,许知夏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顾星承的爱人吗?他母亲遭遇车祸,现在市人民医院抢救,请你过来一下。”
许知夏揉了揉眉心,这些年,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自己一手操办。
但是她现在不想了。
凭什么顾星承借着救死扶伤的名义逛街,而她需要照顾老人,抚养孩子?
凭什么顾星承能给女同事买八十万的包,而她结婚八年没舍得用一根口红!
凭什么一个人咽了生活的委屈。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要离开!
念头一旦扎根,就开始疯狂萌芽生长,她一刻都不能等!
许知夏颤抖地拨通顾星承的电话。
“你妈突发胸痛,请你马上过去。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了。”
说这句话的瞬间是酸涩,说完却是卸下担子的轻松。
但是五秒之后,顾星承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许知夏,你故意报复我的手段也太低级了。现在依然离开了影院,今晚的风那么冷,她一个人坐在大马路上看文献,要是她病了,你知道会有多少病人因此得不到治疗而丧命吗?”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怀疑我,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星承话音落地的瞬间,司机就换了方向,开去了十分偏僻的工地。
十分钟后,许知夏被人像破抹布一样拖出去。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铁棍直接砸在了她的腹部。
接连着踹,踢,踩,十几个工人把工作一天的怨气全部发泄在许知夏身上。
直到她双手紧紧抱着腹部,背部像虾米一样弯曲,全身都是冷汗,整个人近乎昏厥。
她听到了顾星承的声音:
“别把人打死了,让她知道不能把手伸得太远就行。晚点我给每人转账一千,辛苦兄弟们。”
许知夏脑海里的弦“砰”的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