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破败的演武场上,此刻却挤满了人。林家上至族长林震天、几位长老,下至旁系子弟、仆役护卫,几乎都闻讯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戏般的躁动。
场中央,站着两拨人格外醒目。
一方是林家众人,族长林震天面色沉凝,看不出喜怒。几位长老神色各异,有叹息,有漠然,更有如二长老林岳(林宏之父)般,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期待。
另一方人数不多,却气场十足。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色流云纹长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容貌姣好,肌肤胜雪,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然的傲气。正是林枫的未婚妻,赵家千金——赵雪。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劲装、胸口绣着云雾缭绕山峰徽记的青年男子,气度不凡,眼神锐利如鹰,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他身后,还有两名同样服饰、神色倨傲的随从。
云岚宗!青阳城方圆千里内最强大的宗门!那徽记,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和力量。
当林枫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挪地出现在演武场边缘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轻蔑和看笑话的兴奋。
“看,废物来了!”
“啧啧,站都站不稳,真是丢尽我林家的脸!”
“赵小姐今天来,怕是要……”
窃窃私语如同毒针,扎在林枫的心头,更深深刺激着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屈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目光平静地迎向场中央。
赵雪也看到了他。当她的目光触及林枫那苍白瘦削、衣衫破旧的身影时,精致的脸上没有半分重逢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如释重负。她身旁的云岚宗青年,嘴角更是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林枫。”赵雪的声音清脆,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清晰地传遍全场,“今日我来,是有一事,需当众了断。”
她微微扬起下巴,姿态高傲,如同天鹅俯视着泥潭中的癞蛤蟆。她从身旁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烫金的婚书。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退婚!果然!
赵雪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枫身上,带着施舍般的语气:“你我之间,虽有婚约,但此一时彼一时。我赵雪,如今已拜入云岚宗内门,前途无量。而你……”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经脉尽断,修为尽废,形同废人!你我之间,已是云泥之别!”
她猛地将那份代表着两家盟约、曾经承载着少年情愫的婚书抽出,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双手用力——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演武场上炸响!
那烫金的婚书,被赵雪当众撕成了两半!她仿佛丢弃什么肮脏的垃圾,将撕碎的婚书随手抛在林枫面前几步远的泥泞地面上。
“这纸婚约,今日起,作废!”赵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宣泄的快意,“林枫,你听清楚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莫要再存半分痴心妄想!”
羞辱!赤裸裸的、当着全族甚至外人的面,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瞬间冲上林枫的头顶!这怒火,既来自现代灵魂对这等当众羞辱的愤怒,也来自原主残存意识中那刻骨铭心的不甘与悲愤!这具孱弱的身体因为这股强烈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由苍白转为病态的潮红。
“癞蛤蟆,就该有癞蛤蟆的觉悟!”赵雪身旁那位云岚宗青年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戏谑,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劣质货物般扫过林枫,“我乃云岚宗内门弟子陈风。赵师妹天资卓绝,前途光明,岂是你这等连灵气都无法感应的废物所能觊觎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识相的,就乖乖认命,滚回你的狗窝去苟延残喘!免得脏了赵师妹的眼!”
“哈哈哈!”陈风身后的随从发出刺耳的嘲笑。
周围林家的年轻子弟中,也有人跟着低笑起来,充满了幸灾乐祸。
林枫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痛楚,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两半沾满泥污的婚书碎片,又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赵雪那写满厌恶和得意的脸,扫过陈风那居高临下的讥讽,再扫过周围那些或冷漠、或嘲笑、或同情的族人面孔。
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寒意,取代了最初的愤怒,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废物会崩溃、会痛哭流涕、会卑微地接受命运时——
林枫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喧嚣,直刺向某些更深邃的东西。
这反常的笑容,让赵雪的眉头蹙起,让陈风脸上的讥诮微微一滞,也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林枫喉咙里溢出。他不再看地上的婚书碎片,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赵雪那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他知道,属于“废柴林枫”的时代,随着这一声嗤笑,彻底终结了。而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将在这无尽的屈辱中,点燃第一缕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