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为了给弟弟买婚房,把重感冒的我赶去了乡下那个漏雨的老破小。
「那破房子给你当嫁妆!签了字就滚,别沾你弟的喜气!」
我江以汐裹着军大衣,在寒风里签了断绝书。
三个月后,爸爸带着弟弟踹开我的门,趾高气扬地扔给我两千块:
「回来伺候月子!那破房子卖了吧,反正也不值钱。」
我看着挖掘机轰隆隆推平老屋,面无表情:「早卖了。」
「什么?」
「刚才开发商来过,那片地下面挖出了古墓群,国家征收。」
我掸了掸身上的灰,「赔偿款加地皮费,也就两个亿吧。」
看着他们瞬间充血的眼球,我笑了:「可惜,户主现在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江以汐,你还要不要脸?你弟弟要结婚了,你一个病人赖在家里晦不晦气!」
我妈张婉君中气十足的骂声穿透房门,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烧得头昏脑胀,裹紧被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咳咳……妈,我发烧了,三十九度二。」
「发烧了不起?谁家不死人啊!你弟弟的婚事更重要!」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我爸江宏伟跟在我妈身后,一脸不耐烦。
「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去乡下老宅住几天。」
我弟弟江子轩探进一个脑袋,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姐,你就当去散散心嘛,等我结完婚,你再回来。」
散心?
去那个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连厕所都还是旱厕的老破小?
我简直要气笑了。
「我不去。」
我声音沙哑,却很坚定。
我妈瞬间炸了。
她冲过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我冷得一哆嗦。
「不去?这房子是你弟弟的婚房!他女朋友小月说了,必须有独立婚房才肯嫁!
你赖在这里,是想搅黄你弟弟的婚事吗?你个扫把星!」
我爸也帮腔:「你妈说得对,你都多大了,二十四了,也该为家里做点贡献了。
你弟弟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帮他谁帮他?」
唯一的亲人?
那我算什么?
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从小到大,他们眼里就只有江子轩。
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
我穿他剩下的旧衣服,用他淘汰的旧文具。
考上大学那年,他们嫌学费贵,想让我辍学去打工,供江子轩上更好的补习班。
是我跪在地上求了三天三夜,又去申请了助学贷款,才勉强读完大学。
现在,我生病了,他们不闻不问,只想着把我赶出去,给他们的宝贝儿子腾地方。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理所当然的嘴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行,我去。」
我撑着发软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妈警惕地看着我:「什么条件?又要钱?」
我扯了扯嘴角,没理她,径直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断绝关系吧。」
我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开。
我妈愣住了,我爸也愣住了,连江子行都收起了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妈尖叫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个白眼狼!我们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跟我们断绝关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对!你休想!」我爸也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这辈子都是江家的人,死了也是江家的鬼!」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刷刷刷在纸上写下断绝关系协议书。
一式两份。
写明我自愿放弃江家所有财产,从此与江家再无瓜葛,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我又从抽屉里摸出那本尘封已久的老宅房产证。
「这房子,当年爷爷走的时候,是留给我的。」
我把它拍在桌子上。
「你们不是说,这破房子给我当嫁妆吗?」
「现在,只要你们在这份断绝书上签字,我就去乡下,这辈子都不回来碍你们的眼。」
我妈看着那份断绝书,眼睛都红了。
不是伤心,是气的。
「好,好,好!你个不孝女!签就签!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
她一把抢过笔,在两份协议上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婉君。
我爸也黑着脸,签上了江宏伟。
最后,我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江以汐」。
签完字的那一刻,我感觉浑身一轻。
压在我身上二十四年的大山,终于被我亲手推开了。
我叠好其中一份协议书,和房产证一起塞进口袋,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家,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旧衣服,几本专业书。
我把它们塞进一个背包里,然后裹上我大学时买的最厚的一件军大衣。
走到门口时,江子轩拦住了我。
「姐,你真要走啊?你走了,谁给我洗衣服做饭?」
我看着他这张被惯坏了的脸,突然觉得很恶心。
「滚开。」
他被我眼里的冷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我拉开门,外面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我妈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
我爸别过头,不看我。
江子轩缩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没有一个人挽留。
也对。
他们巴不得我赶紧滚,别沾了他们宝贝儿子的喜气。
我拉上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里。
再见了,我曾经以为的家人。
再见了,我可悲又可笑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