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雾气像是有生命的触须,缠绕着每一寸空间。脚下黏腻的地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踩在某个巨大生物的脏器内壁上。
林秋冥握紧医者誓言之徽,银白色的光晕在周身撑开一个直径不到两米的脆弱领域。光晕边缘,那些猩红的雾气“滋滋”作响,如同碰到滚油的活物般退缩,却又更加贪婪地翻涌卷土重来。
“门……太多了。”洪石的声音干涩,他手中的残破妆镜映照着四周景象,镜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至少有三十扇,不,五十扇以上。而且还在增加。”
阿飞死死攥着铜哨,指节发白,左臂的石膏在刚才的狂奔中已经开裂,渗出暗红色的血渍。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些门上移开——白骨门上的眼球转动时发出湿滑的摩擦声;血流之门把手上的枯手偶尔会抽搐般地抓握;焦黑门缝里的绿火摇曳,照出雾气中更加扭曲的影子。
白瑾瑜的状态最糟。他单膝跪地,斧头深深插进地面支撑身体,后背的烙印在徽章银光压制下依旧剧烈蠕动,紫黑色的纹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正试图冲破皮肤。每当他抬头看向那些血门,烙印就会对应地产生反应——有些门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有些则让他眼中闪过片刻的茫然。
“左前方……那扇焦黑的……”白瑾瑜咬着牙,汗珠混合着血水从下颌滴落,“它排斥我……但也最危险。我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林秋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扇约两米高的门,门板完全焦黑碳化,边缘却奇异地保留着完整的木纹结构。门缝里透出的绿火忽明忽暗,投下的光影在雾气中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最诡异的是门把手——那是一截烧焦的人类臂骨,五指弯曲成握持状。
“其他门呢?”林秋冥迅速扫视,“我们需要选择,但不能是陷阱。”
“正前方那扇血流之门……吸引我。”白瑾瑜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渴望,“非常强烈……像是……饥饿。我背后的东西……想进去。”
“白骨门呢?”洪石指向右侧一扇由密密麻麻的细小骨骼拼接而成的门,那些骨骼看起来像是婴儿或小动物的,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在雾气中泛着微弱的磷光。
“排斥……但很弱。感觉……空。”白瑾瑜喘息着,“像是个空壳,或者……陷阱。”
阿飞突然指着左侧远处一扇极不显眼的门:“那、那扇呢?看起来……像普通的病房门。”
那扇门确实普通——深绿色的漆面剥落,观察窗玻璃布满裂纹,门牌号模糊不清,正是疗养院标准病房门的样式。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普通反而成为最大的异常。
白瑾瑜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眉头紧锁:“没有感觉……既没有吸引,也没有排斥。完全……空白。”
这更令人不安。在这个由执念、痛苦和恶意构成的空间里,一个没有任何“情绪”反应的门,意味着什么?
“不能选完全空白的。”林秋冥快速分析,“要么是陷阱,要么……背后是比这些鬼怪更可怕的东西——完全的虚无,或者‘系统’本身的某种机制。”
他想起赵三爷说过的话:血色驿路是一个庞大而古老的系统,有自己的规则和“管理员”。这个预览场景的崩溃,很可能已经触发了系统的某种自愈或清理机制。
“我们需要信息。”洪石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那台自制的“紊乱指针”,尽管表盘已经停转,但外壳上他刻画的那些符文却在微微发光,“我试试扫描这些门的能量特征,也许……”
话音未落,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痛苦的呐喊被强行拧成一股,穿透耳膜直抵大脑。阿飞闷哼一声,鼻腔流出鲜血。洪石的设备“啪”地一声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报废。
嚎叫声引来了连锁反应。
四周漂浮、爬行的鬼怪们同时静止了一瞬,然后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也是他们四人的方向。无脸护士们飘移的速度陡然加快;地上爬行的扭曲病患发出兴奋的“咯咯”声;那团缝合肉团滚动的方向明确地调转过来;更多朦胧的黑影从雾气深处浮现,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它们发现我们了!”阿飞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秋冥看到,徽章撑开的银白光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缩。光晕边缘与猩红雾气的交界处,不断有细密的火花迸溅,那是两种能量在激烈对抗。
“没时间了,必须选一扇门!”白瑾瑜挣扎着站起,拔出斧头,“我建议焦黑门。排斥感最强烈,也许意味着……相对安全?或者至少,不是直接喂给下面的东西。”
“但排斥也可能意味着门后的东西对‘污染’极度敏感,我们进去可能会被直接攻击。”洪石反驳,同时快速从背包里翻出最后几个自制的小玩意儿——几个用铜钱和符纸缠成的球体,“我做了几个‘驱邪雷’,能量不稳定,但引爆应该能制造混乱。”
林秋冥的目光在几扇候选门之间快速移动。焦黑门、血流门、白骨门、空白病房门……每扇门都散发着不同性质的危险气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进入预览以来获得的所有信息——
地下洞窟里“闸门”崩溃,“样本零号”被吞噬,某种古老存在正在苏醒……
老刀看守的铁门密码与洪磊留下的线索一致……
陈默母亲留下的警告……
姐姐林秋月镜中传递的信息……
以及,最关键的:这是一个“预览”场景,是基于1985年3月20日大火前一天记忆构建的时空碎片。那么,这些“血门”,很可能对应着疗养院不同时期、不同层次的“真实”或“记忆”节点。
“焦黑门……”林秋冥喃喃自语,眼睛突然一亮,“大火!1985年3月21日的大火!那扇焦黑的门,很可能连接着大火发生的时刻或地点!”
“那岂不是更危险?”阿飞颤抖着问。
“危险,但也可能是关键!”林秋冥语速加快,“大火是疗养院历史的转折点,是掩盖真相的事件,但也可能是某种……‘净化’或‘封印’的尝试?门后的绿火,也许不是普通的火焰!”
他想起残照镜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母亲拍在通风口栅栏上的焦黑手印,和被火焰吞没的呼喊。那场大火,也许并非单纯的灾难。
“而且,”林秋冥看向白瑾瑜,“你的烙印对它有强烈排斥。烙印混合了戏院的‘标记’和医院的‘身份汲取者’污染,本质上属于‘外来’的诡驿力量。如果焦黑门连接着大火,而大火是某种针对‘异常’的净化……那么排斥感就说得通了!”
逻辑在绝境中拼凑成型。这个推断充满了不确定,但已是当下最合理的猜测。
“那就焦黑门。”白瑾瑜点头,握紧斧头,“我开路。洪石,准备你的‘驱邪雷’,制造混乱。阿飞,跟紧林秋冥,你的铜哨留着,如果门后有精神攻击再用。”
“走!”林秋冥低喝。
四人同时行动。
白瑾瑜率先冲出银白光晕的范围,斧头横扫,将两只最先扑来的爬行病患劈飞。那些病患的身体如同朽木般碎裂,但断裂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更多猩红的雾气。
洪石将三个“驱邪雷”奋力掷向三个方向。铜钱与符纸缠绕的球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和尖锐的嗡鸣。金光所及之处,猩红雾气如遇沸水般剧烈翻腾,靠近的鬼怪发出痛苦的嘶叫,动作出现短暂停滞。
但也仅仅只是短暂。更多的鬼怪从雾气深处涌来,那团缝合肉团已经滚到近前,表面数十张残缺的人脸同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音波冲击!
“呃!”阿飞捂住耳朵,七窍都渗出鲜血。林秋冥的徽章银光大盛,勉强抵挡住大部分音波,但光晕范围又缩小了一圈。
“快!门在闭合!”洪石惊呼。
众人望去,只见那扇焦黑的门正在缓缓向内关闭!门缝里的绿火急速摇曳,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拉扯门板。
“不能让门关上!”白瑾瑜怒吼,后背的烙印爆发出紫黑色的光芒,竟暂时压过了银光的压制。他的速度陡然提升,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焦黑门,斧头高举,重重劈向门缝!
“铛——!”
斧刃与门板碰撞,爆发出金铁交击的巨响和四溅的火星。门板被这一击劈得向后荡开,闭合的趋势为之一滞。但门把手上那截焦黑臂骨的五指,却突然收紧,死死抓住了门板边缘!
紧接着,臂骨连接的“门框”处,焦黑的碳化木料如同活过来般蠕动、延伸,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缠向白瑾瑜的手臂和斧头!
“白哥!”阿飞惊叫。
林秋冥已经冲到,医者誓言之徽狠狠按在那些黑色触须上。银光灼烧,触须“滋滋”作响,迅速缩回。但更多触须从门板各处涌出,整扇门仿佛变成了一只长满黑色绒毛的怪物。
“进去!”洪石从侧面冲来,将最后一个“驱邪雷”直接塞进门缝!
“轰——!”
更强烈的金光从门缝炸开,焦黑门板剧烈震动,那些黑色触须如遭雷击般痉挛、断裂。门缝在这一瞬间被炸开至半米宽,里面绿火熊熊,映出一条扭曲的、燃烧的走廊景象。
“走!”白瑾瑜当先侧身挤进门缝。
林秋冥推着阿飞紧随其后。洪石殿后,在进入前回头看了一眼——猩红雾气中,无数鬼怪已经扑到门前,最近的几只无脸护士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后背。
他猛地拉上门板。
“嘭!”
门在身后重重关闭。隔绝了雾气和鬼怪的嘶嚎,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更加真实的燃烧声、爆裂声,和……人类的惨叫。
眼前是一条完全被火焰吞噬的走廊。
不是幻觉,不是记忆回响。热浪扑面而来,空气灼热到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肺部。墙壁的油漆在高温下起泡、剥落,露出下面烧红的砖石。天花板上的电线裸露,噼啪炸响着电火花。地面的水磨石在高温下炸裂,缝隙里窜出火苗。
但最诡异的,是那些火焰的颜色——并非正常的橙红,而是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绿色。绿火无声燃烧,所过之处,物体不是被焚毁,而是……被“转化”。
一具倒在走廊中间的尸体,被绿火包裹后,没有化为焦炭,反而逐渐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化作一团扭曲的光影,融入火焰之中。一扇燃烧的病房门,门板在绿火中逐渐“融化”,变成流动的、半透明的胶质状,门上的观察窗里,映照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无数张重叠、痛苦的人脸。
“这是……什么火?”阿飞的声音被热浪扭曲。
“不是普通的火焰。”林秋冥眯起眼睛,徽章视野全开。在淡绿色的滤镜下,他看到了更多细节:每一簇绿火的核心,都有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符文。这些符文与他在“名钥之座”锚点法阵上看到的某些纹路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原始、暴戾。
“净化之火?还是……吞噬之火?”洪石咳嗽着,高温让他的眼镜片蒙上一层雾气。
白瑾瑜突然单膝跪地,后背的烙印在绿火照耀下剧烈反应。紫黑色的纹路疯狂蠕动,试图向全身蔓延,但每一次蔓延到边缘,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灼烧”回去,冒起丝丝黑烟。他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却咬牙低语:“排斥……在加强……但这火焰……在烧灼烙印里的‘东西’……”
“你说什么?”林秋冥靠近。
“这火……在攻击我背后的烙印!”白瑾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是攻击我,是攻击烙印里属于医院、属于‘样本零号’、属于地下那些东西的……‘污染’!”
话音刚落,走廊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整条走廊剧烈震动,天花板大块坍塌,燃烧的碎石如雨落下。四人连忙躲避。
透过坍塌处腾起的烟尘和绿火,他们看到了一副令人震撼的景象——
前方走廊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厅,似乎是疗养院的主活动区。此刻,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燃烧的家具、病历、医疗器械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约三米高,顶端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但已被火焰吞没的身影。那身影高举双手,手中握着一本燃烧的书册,书页在绿火中翻飞,每一页都写满了血色的符文。祭坛周围,跪伏着十几个同样燃烧的身影,有病人,也有医护人员,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口中吟唱着某种古老、扭曲的祷词。
而在祭坛正上方,大厅的天花板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掀开,露出外面漆黑如墨、却又有无数血色漩涡流转的诡异天空。一道粗大的、由绿色火焰构成的龙卷,从祭坛顶端升起,直冲天空,与那些血色漩涡连接在一起。
“他们在……献祭?”洪石难以置信。
“不。”林秋冥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个白大褂身影手中的书册,徽章的感应达到了顶峰,“他们在……执行‘闸门协议’!最后的,也是最极端的协议——用整个疗养院作为燃料,用所有人的生命和灵魂作为祭品,试图重新‘关闭’或‘封印’地下的东西!”
他想起了地下洞窟里,那个操作员按下红色按钮后,艰难关闭的“闸门”。原来,那只是第一道保险。而眼前这惨烈的景象,是当第一道保险失效后,启动的最终手段——玉石俱焚的终极封印!
“那本书……”白瑾瑜也看到了,“是‘样本零号’研究日志?还是……‘闸门协议’的原本?”
“可能是两者都是。”林秋冥缓缓道,“也是……你哥哥洪磊可能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洪石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吟唱达到了高潮。所有跪伏者的身体同时爆发出强烈的绿光,他们的血肉、骨骼、灵魂,都在光芒中消融、升腾,汇入那道火焰龙卷。祭坛顶端的白大褂身影发出最后一声呐喊,将手中的燃烧书册奋力掷向火焰龙卷的中心!
书册在火焰中解体,无数燃烧的书页四散纷飞。其中一页,恰好被热浪卷起,朝着林秋冥他们所在的方向飘来。
林秋冥下意识伸手接住——书页触手滚烫,但奇怪的是并未灼伤他。上面的字迹在绿火映照下清晰可见:
“闸门协议·最终条款:当‘样本零号’活性突破临界,地下‘门扉’有开启迹象时,启动‘净火之祭’。以本院为柴薪,以所有知情者之魂为锁,重构封印。此祭不可逆,执行者需自愿献祭,魂缚于此,永世镇守。另:若祭坛核心之《协议书》能保全一页,可为后世留下警示与……重启之钥。”
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签名和日期:** 批准人:** 洪磊(观察员)** 1985.3.20 23:47**
洪石的呼吸停止了。他死死盯着那个签名,眼睛瞪大到极限。
哥哥……是这场终极献祭的批准者?甚至可能是……策划者之一?
“不……不可能……”洪石喃喃道,伸手想触碰那页纸,却在指尖即将接触时缩回,仿佛那纸页是烧红的烙铁。
林秋冥快速扫过书页内容,大脑飞速运转。“重启之钥”……这一页书页,可能就是关键!它不仅仅是记录,更是某种“凭证”或“钥匙”!
他立刻将书页小心折叠,塞进贴身口袋。几乎在书页离开他手掌的瞬间,异变发生。
整个燃烧的大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祭坛上的火焰龙卷停止了上升,绿火静止在半空。跪伏的献祭者身影定格在消融的最后一刻。祭坛顶端那个白大褂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他的脸已经被火焰烧毁大半,焦黑的颅骨裸露,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团绿火。但剩下的那部分完好的皮肤和五官轮廓,依稀能辨认出——
“院……长?”阿飞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镜先生那种非人的“院长”,而是更早的、真正的人类院长。或者说,是他被焚烧殆尽的最后残影。
院长的“目光”穿透火焰,直接锁定在林秋冥身上——准确说,是他刚刚收起书页的口袋位置。
然后,他张开烧焦的下颌骨,发出无声的呐喊。
静止的时间轰然破碎!
火焰龙卷以更狂暴的姿态旋转、扩张!所有静止的火焰重新流动、燃烧,并且……开始向着林秋冥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集中!
祭坛上那些献祭者的残影,一具具站起,转身。他们没有了血肉,只剩燃烧的骨骼轮廓,眼窝里跳动着同样的绿火。他们迈开脚步,走下祭坛,踏过燃烧的地面,朝着走廊方向走来。
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
“他……他们发现我们了!发现书页了!”阿飞尖叫。
“退!回走廊深处!”白瑾瑜吼道,抡起斧头劈开一块坠落的燃烧梁柱。
但后方,他们进来的那扇焦黑门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被彻底坍塌的天花板堵死。来路已断。
前方,是燃烧的大厅和步步逼近的献祭者骸骨。
左右两侧,是燃烧的病房,门内隐约能看到更多晃动的人影——是那些没来得及逃出,被困在房间里被烧死的病人怨魂?
绝境。
林秋冥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有医者誓言之徽,有外婆的锦囊,还有刚刚得到的书页。他的目光快速扫视,大脑在高温和危机中极限运转。
祭坛……火焰龙卷连接的血色天空……书页上说的“重启之钥”……还有,这里是1985年大火现场的记忆回响,但似乎因为他们的闯入和书页被触动,发生了某种“活化”……
“去祭坛!”林秋冥突然喊道。
“什么?!”洪石以为自己听错了。
“祭坛是核心!火焰龙卷连接着外面的天空——那可能就是‘预览场景’的边界,或者是通往其他‘血门’的通道!”林秋冥语速极快,“书页是‘钥匙’,院长残影的反应证实了这一点。钥匙不是用来逃跑的,是用来……‘打开’什么东西的!去祭坛,也许有一线生机!”
“你疯了?那院长和那些骨头架子就在祭坛上!”阿飞喊道。
“留在这里也是死!”白瑾瑜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一把拉起阿飞,“信他一次!跟我冲!”
没有时间争论了。燃烧的献祭者骸骨已经走到走廊入口,最前面的一具举起燃烧的臂骨,朝着他们挥下!
洪石咬牙,将背包里最后一点自制材料——几枚刻着符文的铜钱——全部撒出,在空中组成一个简陋的阵法。铜钱发出微弱的金光,暂时挡住了骸骨们的推进,但金光在绿火灼烧下迅速黯淡。
“走!”林秋冥带头,朝着大厅祭坛方向冲去。
他们在燃烧的走廊中狂奔,躲避坠落的燃烧物,跨过地上的尸体残骸。高温让视线扭曲,浓烟呛得人几乎窒息。白瑾瑜冲在最前面,斧头挥舞,劈开挡路的燃烧障碍。阿飞被烟呛得剧烈咳嗽,几乎无法呼吸。洪石殿后,不断用身上最后的小玩意儿制造短暂的阻碍。
祭坛越来越近。
那十几具献祭者骸骨已经全部走下祭坛,在大厅中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它们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眼窝中的绿火跳跃,锁定着四人。
祭坛顶端,院长残影依旧站立,双手低垂,焦黑的头颅低着,仿佛在凝视着祭坛表面。火焰龙卷在他头顶呼啸旋转,连接着上方诡异的血色天空。
“怎么上去?”白瑾瑜看着三米高的祭坛——它由燃烧的杂物堆砌,表面不规则,但勉强可以攀爬。问题是,院长就在上面。
“书页!”林秋冥掏出那页折叠的书页,展开。在绿火映照下,上面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它应该能让我们接近,或者……与院长残影沟通?”
他举起书页,朝着祭坛方向,一步步走去。
包围过来的骸骨们,动作突然停滞了一瞬。它们眼窝中的绿火,齐齐转向书页,火光摇曳,似乎带着某种……困惑?或者辨认?
有效!
林秋冥心中微定,继续向前。白瑾瑜、洪石、阿飞紧跟在他身后,警惕着周围骸骨的反应。
骸骨们缓缓让开一条路,但它们燃烧的身躯依旧构成一道火墙,随时可能重新合拢。
终于,他们来到了祭坛脚下。
院长残影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看”向林秋冥手中的书页。他烧焦的下颌骨开合,发出破碎的声音:
“……钥……匙……归……位……”
声音干涩、模糊,像是从破损的留声机里发出。
“我们无意打扰净火之祭。”林秋冥大声道,压下心中的恐惧,“我们带来了协议书的一页,或许……能完成当年未尽的封印?”
院长残影沉默。火焰在他身上无声燃烧。许久,他缓缓抬起一只烧焦的、只剩骨骼的手,指向祭坛顶端,火焰龙卷的中心。
“……归……位……否则……永……焚……”
意思很清楚:把书页放回祭坛顶端,火焰龙卷的中心。否则,他们将被永远困在这燃烧的记忆里,化为灰烬。
“上面有什么?”洪石低声问,“放回去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林秋冥如实回答,“可能是彻底激活封印,也可能是……打开通往下一个场景的门。赌吗?”
“还有别的选择吗?”白瑾瑜看着四周逐渐逼近的骸骨火墙。
阿飞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我上去。”林秋冥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你们在下面准备,如果情况不对……”
“没有‘如果不对’。”白瑾瑜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上吧。我们看着。”
林秋冥点头,将书页小心咬在口中(手要用来攀爬),开始攀爬燃烧的祭坛。
触手滚烫。燃烧的杂物在手中发出“滋滋”声,但他咬紧牙关,忍住灼痛,一步步向上。医者誓言之徽在胸口持续散发微凉的银光,勉强保护着他的手掌不被严重烧伤。
下方,骸骨们重新开始移动,缓缓合拢包围圈。白瑾瑜横握斧头,挡在祭坛前。洪石和阿飞背靠祭坛,面对另一侧。
林秋冥终于爬到了祭坛顶端。
这里温度高得难以置信,空气都在扭曲。院长残影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焦黑的身躯静静矗立。头顶,火焰龙卷的中心近在咫尺,那是一个直径约一米的、不断旋转的绿色火焰漩涡,漩涡中心深邃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
漩涡与上方血色天空的连接处,隐约能看到一扇“门”的轮廓——由流动的火焰构成的门框,门内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就是出口?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秋冥取下口中的书页。纸张在如此高温下竟然依旧完好,只是边缘微微卷曲。
他看向院长残影。残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站”着。
没有选择了。
林秋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书页,掷向火焰龙卷的中心漩涡!
书页脱手的瞬间,时间再次凝固。
然后,一切都开始加速倒流。
燃烧的火焰向着书页飞行的轨迹收缩、倒卷;坍塌的天花板碎片从地面升起,重新拼合;走廊里四散的尸体残骸飘起,重组;甚至连那些献祭者骸骨,都开始倒退着走回祭坛,重新跪伏,血肉重新覆盖骨骼……
一切景象,如同倒放的录像带,飞速回溯。
只有林秋冥四人,以及祭坛顶端的院长残影,没有被这倒流影响。
书页飞入了火焰漩涡的中心。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声响起,震得人灵魂颤抖。
火焰漩涡剧烈旋转、收缩,所有的绿火在瞬间被吸入漩涡中心!大厅、走廊、整个疗养院的火焰同时熄灭!
不是逐渐熄灭,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走”。
光明消失,黑暗降临。
但黑暗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火焰漩涡中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绿光!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席卷整个空间。林秋冥被强光刺得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祭坛顶端。
但祭坛不再燃烧。它变成了一座由暗灰色石材砌成的古老祭坛,表面刻满了与书页上相似的符文。祭坛顶端,悬浮着一本合拢的、封面焦黑的厚书——《闸门协议》原本。
院长残影消失了。
下方的白瑾瑜、洪石、阿飞也安然无恙,正惊愕地看着周围。
整个疗养院大厅彻底变了模样——不再是1985年燃烧的废墟,而是一个空旷、古老、仿佛存在了数百年的石质殿堂。殿堂没有窗户,墙壁上雕刻着巨大的、难以理解的壁画:扭曲的星空、巨大的门扉、跪拜的人群、还有……从门扉中伸出的、无数只手臂。
而在殿堂的正前方,原本是疗养院主入口的方向,此刻矗立着一扇门。
一扇高达十米、通体由暗红色晶石构成的巨大门扉。
门扉紧闭,表面流淌着如同血液般的光泽。门板中央,有一个凹陷的锁孔,形状恰好与《闸门协议》那本书的大小吻合。
“这是……”洪石喃喃道。
“血门。”林秋冥从祭坛上走下,抬头仰望着那扇巨门,声音低沉,“真正的血门。不是那些碎片化的小门,而是……连接着血色驿路更深层、更核心区域的门。”
他走到祭坛中央,伸手触碰那本悬浮的《闸门协议》。书本冰冷,封面焦黑,但内里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热度。
“书页归位,封印完成……或者说,‘预览’场景的‘真相’被补全了。”林秋冥分析着,“于是,这个场景的核心——这扇真正的血门——显现了出来。”
“我们要……进去吗?”阿飞的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
白瑾瑜后背的烙印此刻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反应。他皱眉:“这扇门……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没有吸引,也没有排斥,就像是……一面墙。”
“因为它可能需要‘钥匙’才能开启。”林秋冥看向手中的《闸门协议》,“这本书,可能就是钥匙。”
就在这时,四人的手腕同时传来灼热感。
低头看去,皮肤下,那些乱码般的倒计时印记,此刻重新清晰起来,并且开始稳定地倒数:
00:04:59
00:04:58
“预览场景要结束了。”洪石道,“如果我们不进去,五分钟后,可能会被强制‘弹回’现实?还是说……”
“弹回哪里?”林秋冥摇头,“现实世界的锚点?疗养院旧址?还是我们进入预览的那个空间?别忘了,我们进入时,外面的鬼域已经形成。回去,可能直接落入百鬼包围。”
“那进去呢?”阿飞看向那扇暗红色的巨大血门,“门后是什么?”
没人能回答。
时间一秒秒流逝。
00:03:12
00:03:11
“决定吧。”白瑾瑜看向林秋冥。
林秋冥抚摸着手中的《闸门协议》。这本书里,记录着疗养院的终极秘密,哥哥洪磊的签名,以及……可能关于“血色驿路”系统本身的线索。
门后,可能是更加恐怖的诡驿场景,也可能是彻底的毁灭。
但门后,也可能有姐姐林秋月追寻的答案,有洪石哥哥失踪的真相,有脱离这个诅咒系统的一线希望。
“我们走了这么远,不是为了在最后一刻退缩。”林秋冥缓缓道,眼神逐渐坚定,“血门之后,或许是地狱。但留在这里,或者回去,也未必是天堂。”
他捧着《闸门协议》,走向那扇暗红色的巨大血门。
白瑾瑜、洪石、阿飞对视一眼,跟上了他的脚步。
站在血门前,更能感受到它的宏伟与压迫。门扉表面的暗红色光泽如同活物般流淌,隐约能听到门后传来遥远、混乱的声响——风声、水声、金属摩擦声、还有……难以辨别的低语。
林秋冥将《闸门协议》举起,对准门板中央的凹陷锁孔。
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书本按下。
“咔哒。”
清脆的机括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
暗红色的血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缝里,涌出的不是光线,而是浓稠如实质的黑暗。黑暗中,有无数细小的、猩红的光点在闪烁,如同亿万只眼睛在同时睁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古老、疯狂、饥渴、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的气息,从门内扑面而来。
倒计时归零。
00:00:00
在意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最后一刻,林秋冥听到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预览任务结束。特殊锚点‘名钥之座’已记录。侦测到‘血门·安宁之扉’开启……权限判定中……】
【判定通过。传送至:血色驿路深层节点——‘门之回廊’。祝你好运,驿客林秋冥。】
黑暗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