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15:14:47

警报红光在三层走廊疯狂闪烁,像血滴溅在灰白的墙壁上。

灵曦脚步未停,反而缓了下来。

她的靴底刚越过那道隐形感应线,整片地板骤然震颤。

下一秒,金属板块如花瓣般向两侧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锈蚀的钢架在风中发出呻吟,而小舟就绑在最底层的一根横梁上,头顶是摇摇欲坠的承重结构,仿佛一阵强风就能让整座塔塌成坟墓。

“你以为带个录音就能赢?”韩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炸响,扭曲、嘶哑,带着神经质的狂笑,“看看你脚下!跳下去救他?那你就会听到墨尘说‘你不该活下来’的声音,然后——疯掉!”

广播里随即响起一段冰冷机械音,正是那句曾将她撕裂成碎片的话:

【你不该活下来。】

可灵曦只是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地面裂缝,像是触碰一段久远的记忆。

她忽然笑了,唇角微扬,眼底却没有一丝波澜。

“你知道为什么记忆修复最难的不是拼接碎片,而是控制共鸣强度吗?”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回荡的警报,“因为情绪一旦共振,数据就会失控……人也会。”

她从作战服内袋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银色装置——“情绪迷雾协议”发生器。

这不是用来伪装情感波动的常规工具,而是她亲手编写的反向控制系统。

她按下启动键,一段极稳定的α脑波缓缓释放。

那是她每天清晨冥想时的生理记录,纯净、平和、无可复制。

刹那间,遍布全塔的监测系统开始异常:心率指数平稳,皮电反应归零,环境评估模块迅速判定“无威胁状态”。

紧接着,能源供给自动切断——所有预设的声波共振装置,包括埋藏在墙体中的次声波诱导器,全部陷入沉默。

韩越在控制室猛地砸向操作台:“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干扰系统?!”

他疯狂按动红色按钮,屏幕却始终显示【指令拒绝:环境安全等级已锁定】。

慌乱中,他再次咆哮出声:“你们以为能掩盖真相?!你们都该记住痛苦——”

话音未落,通风管道轰然断裂。

黑影从天而降。

肖扬带着特勤小队破管突入,动作迅猛如猎豹。

烟雾弹炸开的瞬间,战术灯光切割黑暗,三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制伏。

韩越转身欲逃,却被一道电磁索精准缠住手腕,狠狠掼倒在地。

“后台在这儿。”一名队员迅速破解终端,调出残留日志。

与此同时,灵曦沿着应急梯速降至底层支撑层。

她割断绳索,将几乎脱力的小舟扶起。

少年脸色苍白,却在被救下的第一时间颤抖着从衣领内掏出一张折叠发黄的纸条。

“我……听到了……”他喘息着递出,“韩越喝醉时说的……全是真相……”

灵曦接过,展开。

上面是一段潦草却清晰的文字:

清洗命令确由墨尘下达,目标为已被“烬火”精神控制、携带引爆装置的叛变者,共四十七人。

所谓万人坑,实为疫区集体火化防疫措施,影像被截取篡改。

我们……才是散播仇恨的人。

风穿过残破的塔体,吹得纸角轻颤。

她望着那行字,久久未语。

三年来压在心头的巨石,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那些被灌输的“暴行”,那些让她痛恨墨尘至极的记忆片段,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不是他杀了她所守护的世界,而是他在废墟中替她扛下了整个地狱。

但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动摇。

她只是将纸条小心收进贴身口袋,抬头望向塔顶那盏依旧忽明忽暗的红灯。

“我的记忆,由我自己来护。”她再次低语,这一次,是对未来的宣誓。

远处,气象塔外的沙丘边缘,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墨尘穿着未经标识的黑色作战服,面容隐在夜色与呼吸面罩之下。

他看着救援队伍押解韩越离开,目光死死锁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他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曾亲手把她推出生门,如今站在百米之外,连靠近都不敢。

可就在押解队即将登车之际,韩越突然剧烈挣扎,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们都该记得痛苦——!”

下一秒,他猛然挣脱束缚,直扑前方那抹白色身影!

所有人惊呼还未出口,一道黑影已如利箭般冲出夜幕——

快得看不见踪迹。第12章 你要赎罪,先学会别碰我(续)

韩越的嘶吼撕裂夜风,像一头濒死野兽最后的反扑。

他猛地撞开两名特勤队员,脖颈青筋暴起,瞳孔扩张至不正常的程度——那是被长期精神操控留下的后遗症,也是“烬火”最后的武器:用疯狂点燃仇恨。

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灵曦站在救援车旁,还未上车,白大褂在风中轻扬,像一片不肯落地的雪。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那道黑影已如炮弹般直冲而来,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块断裂的玻璃残片,锋利如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快的影子从沙丘疾掠而出。

墨尘来了。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按协议,他已被解除现场指挥权,只能在外围待命。

是肖扬悄悄发了加密讯号——“她需要你看见。”

于是他来了,没穿军装,没带护卫,甚至连枪都没配。

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冲进了战场。

玻璃刺入皮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牙酸。

墨尘用身体硬生生挡在灵曦面前,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浸透黑色作战服。

但他没有后退半步,反而一把掐住韩越咽喉,将他狠狠掼在地上,膝盖压住其胸膛,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暗流:

“你的痛苦,轮不到她承担。”

风止了。

警报声远去,只剩呼吸与心跳在寂静中交错。

灵曦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道为她挡下的伤痕上,眼神却未软半分。

她缓缓上前一步,不是靠近墨尘,而是俯视被制服的韩越。

“你说得对,”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都该记住痛苦——但不是以毁灭的方式。你传播谎言,绑架孩子,用别人的记忆当武器,这就不是清算,是复仇。而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定义什么是‘该记住的’。”

她说完,转身看向身后那个满身血污的男人。

墨尘喘息着站直身体,面具早已脱落,脸上是三年来从未示人的狼狈与痛楚。

他望着她,眼中翻涌着太多情绪——悔恨、执念、近乎卑微的祈求。

可灵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如刃:

“下次别替我做决定。我能处理自己的敌人。”

没有感激,没有心疼,更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

只有一种彻底剥离依附后的清醒。

她抬脚离开,背影决绝。

墨尘站在原地,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指尖滴落。

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知道,这一战,她赢了所有人,包括他。

数日后,特别法庭。

韩越被正式移交审判庭,精神评估显示其已处于临界崩解状态。

联邦高层原本打算快速结案,掩盖“烬火”背后的政治牵连。

但在最终陈述环节,灵曦走上证人席,拒绝签署“受害者谅解书”。

全场哗然。

她穿着素白衬衫,发丝整齐挽起,目光扫过每一位法官与旁听席上的媒体代表。

“我不接受‘受害者’这个身份。”她说,“因为一旦承认,就意味着我默认了有人有权决定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生死。”

她停顿一秒,声音陡然转沉:

“我提议建立‘创伤共治机制’——所有经历过非自愿记忆干预的人,无论加害或受害,皆可自愿组成陪审团,参与同类案件的审理。我们不是要报复过去,是要防止下一个我,被任何人——无论以爱或正义之名——擅自抹去。”

话音落下,法庭陷入死寂。

随后,掌声从角落响起。

沈知遥举着记录仪站起来,眼含热泪:“这是人类第一次尝试用共情而非权力,重建司法伦理。”

那一刻,灵曦不再是那个被保护、被隐藏、被牺牲的“白月光”。

她是规则的破局者,是新秩序的奠基人。

黄昏时分,灰区边缘的旧公寓楼下,梧桐树影斑驳。

墨尘坐在生锈的铁台阶上,手里没有文件,腰间没有佩枪,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那是三年前她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曾烧毁又偷偷捡回。

他等了很久。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小巷走来,脚步稳健,目光清明。

见她走近,他缓缓起身,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可以……每天给你写一封信,不寄,也不打扰。只要你还在这个城市,我就知道该怎么活着。”

风吹动她的长发,也吹动他眼角的细纹。

灵曦看着他,许久,终于开口:

“你可以写。但别写对不起——我要听的,是你以后想怎么活。”

她转身离去,靴声清脆,节奏稳定,一如她的心跳。

墨尘站在原地,第一次,没有跟上去。

远处,蓝鸢尾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一种无声的约定,也像一场尚未开始的等待。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清晨六点的微光刚刚爬上天际线。

灵曦刚结束一场跨城数据同步会议,拖着疲惫的步伐返回公寓楼。

晨雾未散,楼道口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穿旧式工装的女孩正蹲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破损的数据匣,抬头望来时,眼神里藏着某种她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那是小舟同院的妹妹,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