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23:29:18

“苏瑶同志,这信你收好啊!”

邮递员喊了一声,蹬着自行车走了。

苏瑶捏着那张照片,手指头稍微用了点劲儿。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的确良的布拉吉,烫着时髦的卷发,笑得挺含蓄。

陆行洲站在她旁边,手背在身后,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再塞下两个人。

苏瑶眯着眼睛看了两秒,突然嗤笑了一声。

就这?

上辈子她也是脑子进了水,听风就是雨,看见张照片就觉得天塌了。

仔细看看陆行洲那张死人脸,僵硬得跟上坟似的,哪有一点暧昧的意思?

这明显就是公事公办的合影。

“行啊陆行洲,背着我还有这么段‘风流韵事’呢。”

苏瑶嘴上哼哼着,把照片塞进兜里。

生气?不存在的。

现在的陆行洲在她眼里,那就是个行走的大金砖。

金砖上面沾点灰,吹吹不就行了?

不过,既然发现了“敌情”,那作为正房太太,总得去宣示一下主权吧?

顺便去看看,他在那个神神秘秘的研究所里,到底是怎么个“高级”法。

苏瑶把钱揣好,转身往菜市场走。

先买二斤五花肉,再去供销社打两斤好酒。

哄男人嘛,得下血本。

与此同时,红星机械研究所,三号实验室。

空气闷热得让人窒息,几台老式的鼓风机嗡嗡作响,吹出来的全是热风。

七八个穿着灰色工装的技术员围在一张巨大的图纸前。

个个愁眉苦脸,汗水顺着下巴尖往地上滴。

“王副科长,这参数还是不对啊。”

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年轻技术员,手里攥着计算尺,声音都在抖。

“按照现在的推导,液压系统的压力一上来,管道肯定炸。”

被叫王副科长的男人叫王强。

四十来岁,地中海发型,肚子挺得像怀胎七月。

他手里端着个大茶缸子,听了这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就不对了?啊?”

王强拿着铅笔在图纸上胡乱敲了几下。

“这是咱们向苏联老大哥学习的先进经验!理论上绝对没问题!”

“肯定是你们计算过程出了错!再算!算不出来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周围的技术员敢怒不敢言。

这王强就是个搞行政出身的,懂个屁的技术。

平时就会在那瞎指挥,出了事全是下面的锅。

“可是……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第三遍怎么了?三十遍也得算!”王强唾沫星子横飞,“国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实验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哒、哒、哒。

节奏不紧不慢,却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口上。

陆行洲推门走了进来。

他没穿白大褂,还是那件白衬衫,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小臂上暴起的青筋。

手里也没拿文件,就那么空着手,一脸漠然。

原本嘈杂的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强眼皮子跳了一下,心里有点发虚,但嘴上还是硬撑着。

“陆工,你来得正好。这帮小年轻不行,算个参数都算不明白,你给看看。”

陆行洲没搭理他。

他径直走到那张铺满桌子的巨大图纸前。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扫描仪一样,快速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据。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行洲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呵。”

王强脸上一挂不住:“陆行洲,你笑什么?”

陆行洲拿起桌上的一支红蓝铅笔。

他看都没看王强一眼,随手在图纸的一角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就是你们搞了一个星期的成果?”

陆行洲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意。

“这种垃圾图纸,我闭着眼用脚都能画得比这好。”

全场死寂。

几个年轻技术员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强更是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陆行洲!你说话注意点分寸!这是集体的智慧!”

“集体智慧?”

陆行洲转过身,那眼神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王强。

“把回路设计成死循环,也是集体的智慧?”

“把压力阀的阈值设在临界点下面,是嫌实验室没炸够?”

他说一句,就在图纸上圈出一处错误。

“这哪是图纸?鸡爪子蘸了墨水在上面踩几脚,线条都比这直。”

“我看你们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是浆糊。”

这嘴太毒了。

简直是把人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上踩。

但偏偏没人敢反驳。

因为他圈出来的每一个地方,细看之下,全是大坑!

“那……那陆工,这咋改啊?”戴眼镜的技术员颤颤巍巍地递上计算尺。

“用不着这玩意儿。”

陆行洲把铅笔扔在桌上,随手抓过一张空白的草稿纸。

刷刷刷。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不到两分钟。

他把草稿纸往桌上一拍。

“照这个改。”

众人一拥而上。

只见纸上列着三个公式,还有一个简洁明了的局部结构图。

“天呐……”

“原来是这样!把回油路改到这里,压力瞬间就平衡了!”

“妙啊!这结构省了一半的材料,强度还提高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愁云惨淡的技术员们,现在一个个眼睛放光,看着陆行洲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

王强站在人群外面,手里的大茶缸子差点捏碎了。

他又被架空了。

只要陆行洲在,他这个副科长就跟个摆设一样。

这种被全方位碾压的憋屈感,让他心里的嫉恨像野草一样疯长。

陆行洲处理完这些,看都懒得看那些崇拜的目光。

他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掉手上的铅笔灰。

神情淡漠,仿佛刚才解决的不是什么国家级难题,而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时候,一直阴沉着脸的王强突然动了。

他脸上那股子阴狠劲儿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其谄媚、油腻的笑容。

他端着那个大茶缸子,屁颠屁颠地凑到陆行洲跟前。

“哎呀,还得是陆工啊!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王强把茶缸子递过去,语气殷勤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来来来,陆工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这是我刚泡的高碎,香着呢。”

陆行洲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他瞥了一眼那个茶缸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不喝。”

两个字,干脆利落。

王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脆娇媚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哎呦,这是谁惹咱们陆工生气了?”

陆行洲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